「呃,」几乎是只有零点一秒的迟疑。「非常啊!每次营养午餐有鸡腿或其他好吃的,你都冲第一,把最大块的挑走,然後在旁边待命,看好时机等大家盛完後抢剩的。啊,还有馄饨汤里的馄饨──」
「我、我不是说这种......」
「不然呢?」许又佳捉弄似的挑起嘴角。「你要问我不贪心的时候我比较好讲,比如说每次交作业,你都只挑重点抄一抄了事。非常懂得节制,了不起!」
余倩盈连扒几口饭塞进嘴里,「还真是谢谢你这麽关注我喔。」
「拜托,我连你每堂课哪时候开始睡都知道好吗?」许又佳耸耸肩,用单手从余倩盈的下巴往脸颊上掐,「好啦,乱想这些干嘛?余倩盈本来就该这样啊。」她顿了顿,扬起一抹微妙的笑。「有你才能衬托出我的气质嘛。」
「谁的气质啊?」数学老师从後门进来经过她们时不禁皱眉,「吃到现在都几点了还在吃?课本拿出来。」
「是。」余倩盈咬着汤匙,从抽屉里拿出近全新的课本,望着窗外被叶缝随风剪裁的灿灿天空发起呆来。
挤进青春洋溢的热音社、经过热血励志的磨练当上社长、和团员在全国大赛舞台上留下喜悦的泪水......不但每一样都不如预期,现在夏谦还说她太贪心,可许又佳又说她本来就该这样......能不能让他俩打一架,好决定她到底该怎麽做?
风像思绪一样断断续续地胡乱吹了整节课。
没想到,火上浇油般,钟响时,她的LINE出现讯息震动,是他们鼓手传来的。
奇怪的是,不是传在群组,是私讯。她指尖雀跃地在萤幕上画出解锁图形,以前没有任何对话纪录的第一则讯息映入眼帘。
「我下学期不会继续待在热音喔,音乐老师找我去阿卡贝拉,于安也是,抱歉。」
黑色星期五,空气很闷。她想是夏天真的来了。
然而她才闷没多久,就发现这闷与天气无关,是危机感应,因为有老师也正在找她──郭老。
嗯,她真的有种要被闷死的感觉。果然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那是数学课下课时,班长来到她桌前,「倩盈,郭老原本中午午休叫你去他办公室找他,但我看你中午不在,你是已经去过了吗?」
天知道她现在心里阴影面积多少,正犹豫着要问班长郭老找她干嘛,还是说她肚子痛可能站不起来时,郭老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了。
还连名带姓大喊她名字。「余倩盈!你很难请吼?我不是叫你午休到办公室找我吗?你在干嘛?现在给我出来!」
余倩盈很想告诉郭老现在这年代已经没老师会体罚学生或当众给学生难堪的了,可她没说,因为郭老的思想活脱是上个年代的人,她甚至怀疑他读书时是不是考科举的。
本以为胡思乱想可以消磨些紧张感,但当余倩盈来到郭老面前,跟着他怒气冲冲的屁股後跑,全程受到旁人注目礼时,眼睛鼻头都还是酸涩得厉害。
即使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异样眼光,可这不代表能完全不介意。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都在想什麽?」郭老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用了被天下老师转传数千次的开场白。「还是说你家里有什麽困难?」
余倩盈摇头,挑战郭老的耐性。
「既然没有,那你为什麽就不能好好读书?」郭老脾气来了,可他努力压抑。「我看你玩社团玩得那麽积极,你怎麽就不知道把那上面的心力分一点到读书上?你想想你从上学期到现在的段考成绩,有哪次能看的?」
余倩盈很想说音乐和读书不一样,一个用耳朵,一个靠眼睛,但她知道要是这样讲,就真会点燃郭老的最後一根理智线。偏偏,她又不想进一步解释,是因为她有阅读障碍,所以才不一样。
於是她又再次在郭老唠叨时放空,让脑袋跑出几首歌的旋律哼着,对她来说,比起天生难以掌握的文字学习,还是音乐比较好,那才是努力会有收获的事。
因此,余倩盈默默下了个决定。
∞
夏谦是钟响走出活动中心时被余倩盈逮到的。
余倩盈倚着无障碍坡道看蚂蚁在墙壁缝里钻进钻出,见着夏谦後,捶捶发麻的屁股,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学长,跟我组团吧!」
夏谦扬起眉扭着,实在不懂这急转直下的发展怎麽来的。
扳起两根指头,余倩盈雀跃地公告:「我想好了,社长给你当,我当团长,一人一样很公平吧?而且只要你跟我组团,我什麽都听你的!」
「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
「全部。」
「你跟我组团我再慢慢解释好不──」嘴边牵起的小酒窝一僵,余倩盈被突然从後面走到他们旁边停下的教官吓到。
呃,旁、旁边欸,教官心机是要不要那麽重,走路完全没声音的。她太急着想说服夏谦,居然忘了教官这时间点会在附近登记违规。
顿时忘光组团的事,余倩盈搓起手迎上教官的视线。
这下好了,上次升旗时才说了因为不遵守服仪的学生越来越多,学校会加强巡逻,偏偏她旁边整身便服最不合规矩的,八成还是偷溜进来的。
有没有这麽倒霉?
「你学号几号、叫什麽名字?」看吧看吧,余倩盈心脏剧烈跳得她连咽口水都没办法,越麻越乱的脑袋因为教官接下来的话而断线:「穿制服长袜为什麽还穿布鞋?皮鞋呢?」
嗯?她顺着脑门上方直射的视线往下......呃,出门太急不小心就套成布鞋了,教官没说,她穿了一天还真没发现。
见她没答话,教官又问一次,「皮鞋呢?姓名学号一起报。」这次语气强了些,害得余倩盈一时脑抽筋,抓着夏谦的衣服激动抬头,「他这麽明显你都没发现,偏偏跑来抓我干......」
最後一个「嘛」字还没说,她语调就跟手一样软了。
该死。
世界大概定格了两秒。
「跑。」直到夏谦听见余倩盈这麽喊,同时受到手腕上的拉力往前。
风啪答啪答地将头发黏在脸上,余倩盈激起肾上腺素後才跑没几步,教官浑厚的嗓音就强而有力地追到耳边了:「右边的女生,你还敢跑?我知道你是一年七班的!」
瞬间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