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昏迷的孩子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单元熙一行人为了这突发状况推迟了原定继续上路的时程,决定先了解一下状况再做打算。毕竟人是他们救下的,总不能拍拍屁股把这事丢给沈家人处理。
那天回来後单元熙又被宗老头勒令泡了整整两个时辰的药浴,整个人从浴桶里出来的时候都有些晕头转向,穿好了寝衣就一头栽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也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点恹恹的,提不起劲,随便梳洗了下就往安置两个孩子的地方晃过去。
她到的时候孩子并排躺在床上,呼吸平缓,脸色红润,看起来已经没什麽大问题。男孩女孩被下人带去洗过澡、换过衣服,和在山上被发现时脏兮兮的模样差了十万八千里。原本的长相也露了出来,很明显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对兄妹。小哥哥紧紧皱着眉,好似连睡觉都不太安稳。
「他们怎麽会昏迷的?」单元熙坐下来喝了口热茶,伸手揉了揉眉心。屋子里只有宗老头和几个帮忙打下手的侍女和下人在,没看到其他人的踪影。「过度惊吓和疲劳。身上都是些撞到石头或被树枝划伤的皮肉伤,没啥子大碍。」宗老头慢悠悠地说道,紧接着凉凉地撇了单元熙一眼,「这两个小鬼身上的伤加起来都没有你出去跑一天的重。」
单元熙苦笑着,「老头,我闲不下来你也知道,别要我再躺床上十天半个月的了。」她知道她从悬崖上摔下来到底有多伤身子,但就是任性想要把这几十年没看过的风景都好好补回来,能出去就绝不待在屋子里。哪怕只是坐在沈府花园的凉亭里看花。
「哼!就没遇过你这种病人!」宗老头翻了个白眼,「这两孩子大概快醒了,我去让人熬点药粥。」他起身出门,又转头回来嘱咐单元熙,「主子你就待在这别乱跑啊!」单元熙连忙应了,摆出一副乖巧的表情,这才让宗老头心满意足的走了。
单元熙哭笑不得,坐到了床边,随手拣起兄妹俩被换下来的衣服。衣服被放在地上的编织篮子里,破破的棉衣沾满了泥土,但能看得出原本的布料并不差。看来这两个孩子的家境应该不错,但怎麽会一副逃跑的模样呢?
怀望书院的那座山并不高,但不靠马匹上山也要花一点时间和体力。孩子年纪不大,约莫六、七岁,身上也没什麽贵重物品或能辨认身分的配饰。看来也只能等孩子醒来再问清楚了。
「元熙。」顾桑梓从门外走进来。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直呼她的名子,不再叫主子或将军了。单元熙心想。是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再把自己一个女子当作主子……觉得主子是女人而别扭呢?她心绪飘忽着,眼神暗了暗,心情瞬间荡到谷底。在顾桑梓面前,她从来没想过要隐藏她自己的情绪。
「怎麽了?在想什麽?」顾桑梓敏锐地见单元熙的神情有些不对,立刻把刚刚要说的事情抛到一边,几步到单元熙跟前蹲下,眼神直直地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单元熙突然觉得刚刚胡思乱想的自己有点傻。
眼前的这个人总是把自己摆在第一位,他怎麽可能会因为自己是女子就不再重视她呢?一个称呼而已,顾桑梓想怎麽叫她都可以。思及此,她朝顾桑梓笑了笑,「没事,我刚醒呢,脑袋还有点不清楚——。」她话还没说完,顾桑梓直接凑近了单元熙,把他额头贴了上来,「没发烧阿。怎麽反应这麽奇怪?」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顾桑梓压低了语调,呼吸温热,气息清朗。还没等单元熙反应过来,他已经率先退开来,重新恢复成站姿。见单元熙还有些傻楞楞的,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来这边坐吧,我去调查了一些事,应该和这兄妹有关。」
单元熙一听也无暇再去在意方才顾桑梓的举动,立刻拍了拍脸颊,整肃了面容起身和顾桑梓坐到了一处,「调查到什麽了?」
顾桑梓没先回答,而是替她满上一杯热水,又从房间的博古架上拿了罐茶叶,准备再重新泡一壶茶。「怀望书院那座山另一头紧邻余州,余州称这座山为鬼山。会叫这原因没有别的,是因为山上藏了一座鬼头寨,那是一群山贼的地盘。」单元熙挑了挑眉,「你是说这两孩子可能是被山贼打劫了?他们从另一边山上逃到了这里?这路程可不轻松,难怪会昏了过去。」余州不是单元熙的管辖范围,是以他也不清楚这里竟有什麽山贼盘据的山头。她手点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看着顾桑梓泡茶的动作。
顾桑梓毕竟是大家子弟出身,即便十四岁那年就进了军营,自小该有的仪态训练可一点都不少。这泡茶的动作行云流畅,一双手优雅地置茶入壶,再执起一旁的银壶冲茶。他的手骨架匀称,一出力就有着漂亮的线条。瞬间注入的热水飘散着水气,让顾桑梓的五官整个柔和了起来。
单元熙一时间有些痴了,一点也不想把视线移开。
午後的阳光温柔洒落进窗,徐徐凉风吹来;壶中的茶飘出清甜的香气,握在手心间的杯盏热的暖入心扉。顾桑梓在这一刻抬眼,漂亮的眼中眸光流转,朝她露出一抹极其宠溺的笑意。
她知道,有什麽东西在这一刻,悄悄地萌了芽。
「唔……小宁?小宁你醒醒!」床塌那头传来了孩子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宁静。「这里……是哪里?」男孩像是这才想起了自己昏迷的地方和眼前的景象全然不同。顾桑梓和单元熙起身走了过去,身影从屏风後显露出来。
「你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