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不愧是宓州第一望族,自家宅邸中各处皆收拾的井然有致,建筑物并不华丽,庭院中透着一股属於北地的大气,却又带着瑶州那儿的民族风情,两者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造景。
单元熙闲适地跟着带路的仆从,一路欣赏着沈府景致,就这样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才到擎苍院。路上遇到的沈家仆人都看得出其训练有素,见到外客也不胡乱打量,远远地就退至路旁低下头,等几人过去才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这让单元熙很是欣赏,想着以後回平州後自己的府里也得照着这标准来训练。
过了太久拚搏厮杀的日子,她也想要有一个能真正安定下来的家。更何况她可没忘了上辈子在现代那麽便利的生活模式。以前在单家是年纪太小人微言轻;在战场上是条件不足到连古代生活品质都无法顾虑,而现在她有钱有闲,想做什麽都可以按自己的意思来。
另一边,顾桑梓终於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族亲人。
他母亲去世的这段故事说来就如同这世间上所有遇人不淑的女子大半雷同:富家千金在年轻时外出遇见一个才华横溢的公子随即陷入爱河。顾桑梓的父亲顾硕彦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但家世实在低沈府太多,只是个身有功名、努力上进的泥腿子平民书生。
但沈家敌不过沈母再三央求,最终舍不得沈母难过伤心,让沈母如愿了嫁给顾家公子。沈家也成为顾硕彦的後盾,资助顾硕彦考试、当官。一开始两人之间还很是幸福美满,顾桑梓在年少时是实实在在被两家同时捧在手心上的嫡长子,过了一段很天真无邪的童年。
直到顾硕彦在顾桑梓七岁那年把一个怀了孕的外室柳氏抬进了顾家门。
他的母亲沈云舒是家里最受宠的么女,沈家家风严谨,一向不允许在正室有所出的情况下有任何妾室的出现,甚至连通房的存在都禁止。这样环境成长下,沈云舒被养成天真烂漫的性格无可厚非,也造就了这段感情在当时看来美满的像是童话故事,但一出现了第三者,沈母就一点也无法招架和接受。
她开始变得不快乐,她不懂该如何争宠,她不懂为何亲近的丈夫离她越来越远,她再也无法将自己的爱全然表达给她的丈夫。
顾硕彦并不是不爱沈云舒,只是对在当时官位已经不低的他来说,纳一两个合心意的妾完全合情合理。於是沈云舒的举动和情绪在他看来根本是无理取闹,出身同样不算太低的柳氏就显得贴心又恭顺大方,两相比较之下深深的揽住了顾硕彦的心。
尤其进门後柳氏马上生下了庶长子,跟被母亲的情绪影响对顾硕彦产生排斥心态的顾桑梓一比显得那麽活泼可爱,顾硕彦就对沈云舒和顾桑梓越发冷淡。在顾硕彦陆续又纳了几个妾、生下几个庶子庶女後,沈云舒终於抑郁而终,香消玉殒。
这一切,小小年纪的顾桑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从柳氏进门没多久後才知道什麽是父亲的漠视与偏心、下人的捧高踩低和阴奉阳违、妾室的耀武扬威和冷嘲热讽。各式各样,层出不穷。他慢慢从一个万千宠爱、要什麽有什麽的小公子成长为懂事成熟的稳重男孩。
在沈氏去世、柳氏当家後更是学会了要怎麽样才能在这样所有人都对你怀抱着恶意的环境中好好的活下去。他虽然觉得自己的母亲太过懦弱,但从不曾怨怪过母亲早早离他而去。父亲的薄情、柳氏和其他妾氏的惺惺作态,庶出弟妹的鄙视嘲笑,都无法动摇顾桑梓的意志。他知道他不能被困在这一方之地,他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逃离。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顾硕彦完全无法介入和插手的地方:军营。
顾桑梓挑了些听起来比较轻松不那麽沉重的经历一一说给一见他就激动不已拉着他手不放的外祖母听,当成故事一样慢慢说他成长的过程。自从他十四岁进了军营後再没有回过在定天府的顾家,休战的时候就和单元熙在军营互相喂招,後来单元熙有了将军府就跟着她住。
逢年过节顶多寄个不会有回音的年礼,再没有和顾硕彦、柳氏抑或其他异母兄弟姊妹有任何接触,顾家也就像没有这个大儿子一样,把他忽略的很彻底。不过这也方便了顾桑梓,不用烦恼顾家给自己乱配哪家小姐。
顾桑梓对顾家近几年的状况可是了若指掌,一切归功於沈母当年陪嫁带去忠诚不已的沈家下人,每个月都会定时把顾府里面发生的大小事写成信件汇报给他。
这会儿跟他的外祖母侃起来还是很多事能讲的。但他讲的最多还是军营的生活、他的战友和单元熙。「听起来你那朋友帮了你不少阿小黎,待会他来的时候祖母可得好好谢谢他。」外祖母赖老太太见了外孙就合不拢嘴,加上顾桑梓报喜不报忧,她也不会硬要去问,只想好好跟这位难得一聚的外孙多相处。
顾桑梓连忙再帮单元熙多刷好感,「祖母,元熙他比我还小呢,您可别太喜欢他了,孙子一来就要受冷落。」他打趣地说道,惹得赖老太和他的舅娘们又是一阵哄笑。
整间屋里头弥漫着温韾而美好的气氛,让人不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