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叹一声气,试图将那些空想也无助现状的念头给呼出,不晓得与林薇的那段对话又是落在哪个跟她一起去过的夜市喧嚣中,但比起胡思乱想,吵得我无法思考的肚子叫是在提醒我现在该快点起身准备午餐了,不然难得的星期六又该被自己的懒散给摸混过去。
起身时不巧瞥见了前几天被我扔在玄关矮柜上的喜帖,仍静静的躺着,我嗤笑了一声,忍不住又为自己的日子叹息。婚礼是明天,我现在居然还像条鱼干一样晾在沙发上瘫软,不用等到艳阳高照,水分就已经近乎要被忙碌给抽乾了。
「兹——兹——」
周六的中午不应该有人来打扰的,我用脚把被扔在桌边的手机推到手碰得到的距离,捎起话筒接应,「喂?」
「明天要记得来看帅哥喔!」没头没尾的宏亮嗓音让人忍不住发笑,我的视线顺势移到了玄关上的矮柜,除了韩森的声音之外,我的世界感觉特别安静。
幸福的声音一向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在台北的日子总像场默剧,跑完位、做完表情,一天就赶着降下布帘急促谢幕。
「你说伴郎吗?」我笑着调侃他,嘴里衔着几丝笑意。
「伴郎是不丑啦,但新郎更帅。」听他说这种厚脸皮的话都替他感到羞耻,但本人就总是显得理直气壮。
「不跟你闹了,你今天最好早点睡养皮肤跟精神,明天包准你敬酒敬到看到玻璃杯都会怕。」
「你会来吧?」我一向不习惯韩森突然正经的时候,以前就是,现在还是。
「你不希望我到吗?」
「当然希望啊,你是小猪欸!」不过正经通常不超过一分钟,「只是想来提醒你,记得还我外套。」
「外套?」
「就是那件我们重新巧遇那天我借你的外套,然後记得带你跟我约定好的外套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要先去忙罗,先这样,明天见!」
韩森的语气塞满了笑意,我却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直到我本人亲临婚礼现场,才知道这家伙的话中话。
§
婚礼当天,现场一如过去所看见的模样,充满粉红气息,那些幸福的泡泡是用机关枪去射破都扫不完的浪漫。我独自踩着跟鞋走进会场,在门口看见了正迎宾的韩森。
我踏向前,在他面前停下了脚步,「认识你这麽久,就今天最人模人样。」
「你今天就真的是来对了,边吃饭边看帅哥这种事很难得的。」他自豪的扭扭脖子前的领结。
我递出红包并刻意上下打量他,「我怎麽觉得付那麽多钱结果看到的帅哥品质堪忧啊?」
他绽开笑容回应我的调侃,「欸好歹朋友一场,讲得跟牛郎店一样下流,尊重拿出来好不好,尊重!」
我哈哈大笑,并递出手上的提袋,轻轻地说道,「还你,谢谢你借我好几年的外套。」
他没有马上接过去,仅是收起笑脸,正经的问道,正当我感到不对劲时,他已经卸下了问句,「那这些年,有找到可以替你穿外套的那个人了吗?」
「吭?」
「我上次在公园说过,如果你还没找到人替你穿外套,我就会左手抓着这件外套,右手握着你的手逃婚的。」这段话从韩森嘴里吐出来本来应该要配上欠揍笑脸的,可是看他一脸正经的模样,让我不自觉开始手心冒汗。
「白痴喔,你不要又乱讲话了好不好,今天你的大日子欸还讲这种话。」我硬是撑起嘴角,将紧张的感受压下去,却不见他改变神色。
「如果你没有人保护,我怎麽能放心自己幸福。」韩森下压眉尾,他的眼里没有笑意,里头竟是写满了愧疚。
我垂下提着纸袋的手,微妙的心情让我抬不起头,「其实我有找到,只是回到台北就不能再穿那件外套了,虽然台北的冬天很冷,但我仍旧得脱掉。」
语毕,我不自觉搓搓手臂,结果背上却袭来一阵暖意,我还没抬头就已经先闻到衣物上那阵清新的香气,和他好听的声音。
「如果这件西装外套还不够暖,我也可以当你的外套。」
还有他那双每当我看见高挂夜空的月牙笑眼,「好久不见,小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