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的时间我静静地听着林薇聊着这段时间公司的事情与八卦,谁和谁办公室恋情、哪一位同事的孩子满月送来了好吃的油饭、董事会又为了什麽事在争论不休,好多好多似乎都与我无关的人为了生活汲汲营营,每天上演不同的事情与闹剧。
来到拾光之後,不会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有突发状况也没有太多需要碎嘴的情况,我也就这麽习惯了这些事情都不再与我有关。怕就怕,我真的将自己置身室外,把自己当成「小桑」而忘了自己其实还是「朱千槿」。
我看着蹲在我脚边的阿宝,顺着牠墨黑色的短毛从头向下抚摸,希望这麽做也能够顺平内心没由来的担心和不舍,於我眼前的林薇大概是我逃离台北後,距离自己现实生活最近的人了。
不过午餐时间过後我就得将这位人物给送回我最讨厌的台北了。
「江爸、江妈,万分感谢你们愿意临时让我住在拾光,让我享受和朋友叙旧的时光!」
「唉唷,不用客气。要不是因为这两天都客满,不然我们还想多留你几天呢!」江妈拍拍林薇的肩头,像对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温暖如棕熊的江爸免不了也来段热情的招呼,他就像是拿着自己心爱的蜂蜜塞到垂涎的人嘴里那样友善。
「下次有机会再来拾光,江爸一定会带好吃、好玩的让你体验!」
林薇站在拾光招牌前眉眼开怀,伸出双手向眼前二位笑得开怀的江爸与江妈握手,她身上应该被啤酒压皱的衬衫甚至已经被江妈给烫平了,江爸还装了一堆手工柠檬塔和小菜让她在车上充饥。
「好!我一定来,拾光是个很棒、很温馨的地方,简直是我第二个家了!」
哇,这口才,简直了。这女人的亲和力不得了,真不得了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里长候选人。最後里长候选人稍微向秋榆令打过招呼後便转向我,没有说太多话,就一句,一句我就算听了也不见得做得到的话,跟里长参选的政见一样不切实际。
「好好生活。」
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懂「好好」这个词的定义为何。要到多好才叫好?什麽样的情况又叫做不好?当初子方也是要我好好照顾自己,我没有百分之百答应他也是因为我不懂什麽叫「好好」,子方不知道没有他我根本就不可能好,如果他现在看到我这副模样还会觉得我好吗?
肯定只会觉得没带上我,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吧。
「咕——咕——」
从林薇离去後我已经胡思乱想了一整个上午,直到我听见这恼人又刺耳的叫声以前,这白目的公鸡就已经先用牠的喙,在我的小腿肚上刷出一片存在感了。我甚至来不及因疼痛而尖叫牠便在我身後追着我跑,我端着刚是收拾好的餐盘被逼得绕着院子跑个三五圈。
不好!好个毛!被公鸡啄痛死了还得躲着牠跑!
月经来的人体力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公鸡还没跑累我都快被贫血搞晕了,说时迟那时快,我被刚从厨房走出来的秋榆令拉住手腕,就一秒的时间我甩开了公鸡的追击并站在距离秋榆令不到五公分的位置。
他没有看向我,仅是将我扶到正厅的沙发上,从柜子上拿出急救箱为我消毒、擦药、包紮,所有动作都轻柔,所有瞬间也都沉默。我盯着他蹲在地上朝向我的头顶发楞,既是感谢又是不解,直到他抬头我才不自然地将头扭到只有白墙的另一侧。
「下次要多注意公鸡,我说过牠们很凶的。」
我能听见秋榆令边说边收拾急救箱的物品,他的语气很平缓,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就像他替我捡起江妈最喜欢的瓷盘那时一样,我始终只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而无能为力。
「下次你也不要帮我了,我也说过不要对我温柔的。」在他起身离去前,我终於开口。
「那就不要在我面前受伤。」
鸡婆第一名。
又一次的望着秋榆令离去的背影发楞,右手摸着因为他而又坏掉的心脏,左手抚住被他包紮过的伤口。如果能好好的,我也不想要受伤,可是现在光是看着你的背影,我就觉得自己快要受伤了要我怎麽办?
我根本不能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