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怨恨冯梦龙好一阵子後终於抵达拾光,放眼就瞅见林薇坐在三合院的户外座位用早餐,而秋榆令正在帮忙送餐,他们一起瞥向我,而投来的目光我一个都没接收,将脚踏车随便停放在角落後冲进浴室查看自己裤子被染色的状况。
「叩——叩——」
在我正低头担心身上的牛仔裤摇身一变成为红斑裤和没有拿卫生棉进来的时候,几个有节奏的敲击声撞上木板门,我倏地抬头且起身让自己陷入一震晕眩,我扶着墙壁的姿势像是小时候被罚面壁反省,舒缓几秒之後才缓缓启唇。
「谁?」
「我啦。」林薇的声音穿过门板传到耳里,心底也沉入一份安心。「我把你的裤子跟卫生棉放在门口旁边的架子上喔,换一换快出来陪我吃早餐。」
听了她的话我马上拉开门板,拿起连同叠在黑裤上的卫生棉,换上清爽的短裤後我慢慢走向她的座位,林薇上下扫视我两遍,面对林薇这样的表情我忍不住抱着染色的红裤紧蹙着眉头。
「干嘛这样看我?」
林薇轻啜一口豆浆,配着一口蛋饼,「就在疑惑不睡到中午不甘心的朱千槿,怎麽在清晨且严重贫血的状况下,还有去骑脚踏车的闲情逸致啊。」油滋滋的饼皮让她的唇瓣泛起不讨喜的油光,我抓起一旁的卫生纸朝她嘴上拍去。
「没有心情跟你屁话,快吃你的早餐,我去帮你冲咖啡。」正当我拖着脚步要去拿咖啡豆时,被林薇用力拉住手臂,屁股狠狠地撞上椅面。对於她的行为我傻眼的张口抱怨,「干嘛啦,很痛欸。」
「会痛就好,不然我都要以为你现在只剩心脏会痛,其他的感官神经都坏了。」她夹了一片蛋饼塞到我嘴里,也把我的嘴唇弄得油滋滋的,放下豆浆後抓起了另一个杯子放到我手心里。
原来,咖啡早就冲好了。
抿了一口混入牛奶的黑咖啡,虽然大家都说月经来最好不要摄取咖啡因,但是我是喝了拿铁反而子宫会比较舒缓的体质,我双手紧握着温热的杯身,轻轻地将头侧靠在林薇的肩头上,轻轻地张口啜饮,再轻轻地张口说话。
「林薇。」
「干嘛?」她伸手用叉子戳了有扶桑花当摆盘的水果拼盘,草莓的香气挑动了又酸又甜的味蕾,我咽了咽唾沫,才将话吐出。
「你觉得我要不要回去公司上班?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像当鱼干女那样舒适了。」我放下已经被我握得变为常温的杯子,里头的拿铁也不再顺口浓郁。
林薇放下叉子,把杯子塞回我的手上,「不行,你还不能回来。你好不容易从鱼干状态稍微有点起死回生的迹象,突然要再干回去我绝对不同意。就当你是死鱼沾到海水的咸味而翻动身子,你也试着挣扎挣扎吧,说不定真的能摆脱这种死鱼眼。」
她双手在我呆滞的两眼前弹指,声音之大,让我吓得把她的手拍开,「什麽组长居然会这样赶走自己的文书行政人员。」
「老实说这份工作也不是你的首选,趁这个机会再去甄试小学老师怎麽样?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梦想?
是啊,谁没梦想呢。从懂事以来,每次只要有「我的志愿」这类型的作文题目,我就一定写老师,最後大学也如愿考上教育系,有兴趣的科系读起来就是比较上心,在班上成绩都是前三,也很受教授照顾,顺利毕业没被二一,教师执照也是应届到手。
但那又如何?面临少子化的趋势,根本没几个学校有开新的教师缺额,我汲汲营营跑了好几百间学校,站在我梦寐以求的讲台试了N场的甄试与试教。
没有就是没有,为了不饿肚子我还是向现实妥协了。梦想不能吃,跟爱情一样都不是面包。但是梦想跟爱情都是果酱,配着人生乾涩难嚼的面包一起吃,总是可口些,假装自己像吃到丰硕果实一样吃得到那份甘甜,尽管人生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全被酿成了汁、打成了泥,沾在面包上吃,依然满足。
「别了吧。梦想做久了可能会变梦靥的,我不想之後想起老师这个职业的时候产生反胃的感觉,就让梦想,还是梦想吧。」
我将剩下的拿铁一饮而尽,常温的口感让拿铁的苦味甚重,我瘪了瘪嘴。
偶尔做做白目梦可以,有余裕谈恋爱谁不愿意,可是该清醒时候是连床都不能赖的,先填饱肚子要紧,想想马斯洛提出的需求理论基底便是生理需求,而不是难以抵达的尖端自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