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镇六府前见红绣灯彩高挂着府匾上,琼和心里起伏激动,殷殷盼望的未来就在不久之後。
「公主,先入府吧。」阿时挨近她扶手。
她点头由阿时扶着走进府中。
府中奴仆见二皇子身边出现陌生女子全无不一呆滞,琼和见状反而昂起姿态不容自己仪态被人轻视。阿时也同样抬着下巴,一副指高气昂的走在琼和身边。
邵钰见那一主一仆威势模样只觉得好笑。在镇六府里摆高姿态是没用的,不过既然是公主也难免想耍耍气势威吓一下这干奴仆。
接到消息的秋富赶来迎接。「恭迎公主与二皇子,有失远迎恕请见谅。」
琼和睨着有着已高年岁的秋总管,自己也不敢轻慢,毕竟这府中除了六皇子之外所有人都是听从总管指示,因此她有必要让这总管对自己有个好印象。
她将双手并叠至腰前随身弯腰一欠。「琼和见过秋总管。」
见她行如此之礼,秋总管微退二步也同样朝她弯身一欠。「如此之礼老总管担当不起、担当不起。」
「总管客气了。」
「秋总管,六弟可在?」邵钰冷不防插话。
「算算时辰六爷应是在後院练剑。」
琼和喜色颜表,「那带我过去,我要见他。」
这要求却让秋总管为难。「公主,六爷练剑是不让人接近的,恕老奴无法答应,您可先在厅里等候。」
「没关系,我远远看他就可以了。」不想浪费时间,即使只是远远看着他也好。
「但是......」
「就这样吧,如果老六问罪就让他来找我吧,我就在厅里喝茶等着。」
「二皇子既然如此愿担,老奴就不坚持了。」先让唤人伺候邵钰,「公主,随老奴来。」便领着琼和往後院小园去。
「阿时,你在这等我就好。」阿时虽感不妥也没多说什麽。
两人走来後院廊上便止步。
他转头朝琼和说:「公主,在这便能看清整个後院小园,六爷练剑完会在前方那小亭休憩,这里的视线正巧能看得清楚,在六爷未到小亭之前您千万别离开这里进入园内,否则被波及可就不好了。」
琼和望着诺大园境,不禁觉得他大惊小怪。「六皇子只是在练剑不是吗,怎麽会受伤?虽然我是说远远看着他即可,可限制我只能在这岂不太刁人。」
秋富温和一笑。「公主不知,六爷练剑的范围并非固定於一个定点,而是整个园内都会因他练剑的剑气受到影响,表面看起来没什麽影响,但如果是人走进六爷的范围内,那麽非死及伤是一定的,公主勿妄尝试。」
听他说得如此真实,琼和虽从未见过邵琰舞剑,但回想那双冰竣双眸不由得颔首同意。「知道了,我就在这等他练完剑进亭子後在过去,总管无需陪我,去忙吧。」
虽有迟疑,但见她坚持也只好退开。「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见秋总管离开,她往前手扶杆上身子朝前倾,目光急欲搜寻那思慕身影。
就见在自己斜前方一抹身影背对自己静静矗立着。阳光自树下穿透撒落在他身上,不禁令她屏息,只觉得周遭因他不欲而发的气息而停止生息。
仅仅只是站在这便令她几乎想朝他奔去,对着他诉说自己这熬等三年的情思。
倏然,一股阵风吹过。吹起他的发、他的静止。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银晃的软剑挥舞,步调并不迈大,舞剑的姿势也不那麽快准,倒有点像是给人在提笔挥毫之错觉。剑身被提起重落同时却又点到为止,劈划顿点十分锐利,旋划月型路步轻移微侧,如风如云般招招轻巧却又重重到位。
此时,顺着姿势转向让琼和能看清他脸容,这才完全明白为何秋总管说不要轻易接近。即使只是单纯练剑,但他眼里的嚣狂却如潮浪般汹涌难止息。此模样极有可能即使是府中奴仆接近也可能毫不区分的命丧剑下。
低头看着自己掌心,自己竟在发抖?!为什麽,她对他感到惧意吗?不,不对,如果现在才感到惧意那麽三年前她为何毫无恐惧反而是倾心?
这只是兴奋的颤抖罢了,一定是这样!
仰起头就见他已收剑走向亭子,她欣喜拉起裙摆朝亭子走去。
终於可以好好说上话了,那唯一一次见面他也仅是问候一声就离去,从没与她坐下来好好说话过。
琼和急忙跑下台阶却不留心绊到了脚摔跪在地,唉疼一声赶忙又爬起继续朝亭子方向跑去。瞧他身处亭内她欣喜一笑。「六──…」才张嘴瞬间她哑然无声止步,杏眼目瞠看着他身影,久久无法动弹。
邵琰端详着摊於手上的白帕子,神情柔和不已。这一神情令她震撼的不能自己。不管是三年前的际遇或是如今的见面,他的眼神总是深邃而冷漠。但为何望着那帕子的双眸却是如此温柔而且透露着怜爱,连一贯冷漠刚毅的脸容也柔和不少。
那帕子是谁赠予他的?难道是女人?!
一抹不安排山倒海而来,暗下神色咬紧唇瓣,没多作想便冲上亭子抢过帕子,可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拽住手腕。
「六皇子可还记得我琼和是你的谁?」即使手腕作痛,也不甘示弱迎视。
邵琰蹙起眉心,不打算多说一句便抽走她抢走的帕子。
见他转身要,走一股心急促使她抓住他一臂。瞬间一股恶寒从脚底窜起,瞠然入眼的是他那如深潭般的双眸像是在警告她的越举。
一股本能意识使她松手,甚至不由自主退後两步与他隔出距离。
邵琰睨向被她碰过的地方,没多想便使力一扯把袖子处给直接撕扯丢落地面。
琼和见那神色与动作亦如三年前相同,耳边回响起邵钰的话。
『六弟不是个轻易接近的人,仍是初衷不变的人。』、『六弟没进宫探望公主这点,也不难看出六弟对公主不上心的事实吧。』
哈,一只白帕倒是将二皇子的话给全然应验。眼眶泛起泪水自面颊滚下,双手紧握成拳嘶吼出声:「你就如此嫌本公主脏吗?」
「无关脏否我亦厌被人触碰,仅此而已。」他回应得浅淡。
「你我就要成亲,你不喜被人碰触,以後我也一样不能吗?」
他一视同仁没二话说,但她并不是那些不关紧要的人阿,她可是配婚下旨给他的妻子呀!
邵琰沉默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但不管什麽想法在他脸上只看到冷漠二字而已。此时此刻她深深明白,自己完全不在这人心里,一丁点也没有!
他始终是如一的人,没人撩动得起他的思绪──不,不对,从他珍视帕子来看的主人,另有他人牵动他思绪。
不由得一股屈辱占据思考,使她忍不住怒腾大吼。「你怎麽能这样对我!」
「公主何以动气,我之性情便是如此。」对於她的吼声,始终无动於衷。
「我明白!」她激动嘶喊。「在三年前我就明白你性情就是如此,但现在不一样,我们过不了多久就是夫妻,你却仍是排拒我,在你的心里没有我,而是──」怒眼一转,她揪着胸口哽声:「而是有其他女人已经占据你的心了。」
话甫落就见他狭长双眸眯起,似是厌烦她却又无法将这情绪伸张,更多的是警告她最好适可而止别再多话。
那眼神让她更是满腹怒火。但仔细想想如此高傲的六皇子是受於什麽牵制而无法张扬他的不满?这代表即使他心有所属却又不得不与她成亲吗?
双目圆瞠望着那绷紧神情的人。对於理解出结论却没一丝勇气求证,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阿,即使再不如意再不满,一旦这是为了大然好的要求他必定会义无反顾去遵循。
她确实自作多情了,两国之间和亲哪还需要多情,而她偏偏是最多情的那一个。
「哈,是我太异想天开,以为只要与你相处或许就能拉近这三年的空白,没想到还是一场空梦。」
瞧她自嘲弄笑他仍面无神色冷言:「联姻是一定会进行的,其余事公主可当什麽都不知道。」
「你真愿意要在你心里有人的情况下与我成亲?」语落,那眼神竟是坚定。
琼和心中悲凉情绪转为愤怒,她扬手朝他裹了一掌。「好一个为大然而意无反顾的顺从皇子。」
他并未躲开或者阻止她,简直像是为了让她消气才任由她这麽做。
她明明不仅为了联姻的利益而来,可自己对他而言仅是被要求不容拒绝的成亲对象。琼和怎麽样都难以接受她的存在意义仅此而已。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终日盼望的未来竟是被他本人给打碎,既然如此她不会放手也不会让他心里的那人好过。
抹去眼泪,她伸出手坚决道:「要我当做什麽都不知道很简单,把帕子给我。」
一听,他蹙紧眉目光凌厉不少。「这对公主没有用处。」
「就这个条件,如果你不给我,我就去向王上说!」她作势转身就要走,果不其然才一转身就被他叫住。
「公主要这帕子用意是什麽?」
「在我与你成亲之前不许你赌物思人。」顿了下,她拧眉问:「难不成这女人在城内?」
「我已答应太宫送走她。」他认真道。但琼和却在心里否定这个答案。
她并未直接戳破反又再问一次。「你给还是不给?」
他闭眸思凝。片刻,便拿出帕子递给她。
琼和接过帕子,就见上头绣着单琰一字以及剑草攀花的图案。当下她妒意沸腾得直想将帕子丢在地无尽踩踏。
握紧帕子在手心,瞥着那脸色已近阴郁可言的脸容。「六皇子,成亲之前好自为之吧,别做出让我把这帕子给王上看的事情。」说完她转身离开。
「公主。」
听他一唤,她止步侧望於他。
「公主对我执着是因为你受到屈辱了是吗?」
「我对你执着并非我父王的指婚,而是三年前我已倾心於你。」
闻言,不加思索便说:「我并未与公主见过面。」
此话一出,她缩紧瞳孔瞠目,胸口刺痛的不能自己。
他竟然自觉根本不识得她。琼和冷泛作笑,却笑得牵强难看。「原来三年前你眼中连一眼都没有我,你的目中无人显得是我琼和作贱了自己。」语罢,她愤然离去,眼角泪珠崩然落下沾湿衣襟。
邵眼望着她离去身影,同样不会轻信琼和会这麽轻易替他隐瞒,因此他必须比她更快做下决定。
这意味着他必须牺牲的人已成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