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停!」舞蹈导师Emma向工作人员扬手,示意将音乐暂停。
「俞梦,你快了半拍。」
沈俞梦举起的左手停左半空,待反应过来,便略为尴尬地向其他练习生点头,轻声说声「不好意思」。
排舞室内的空气凝结成手心的汗水,全场十双眼睛,包括六名女练习生、Emma、工作人员的停留在沈俞梦身上,让她心惊肉颤得不敢抬起头。
「休息五分钟。」Emma的一句打破僵化了三十秒的沉默,沈俞梦内心向她道谢。
两小时的练习让练习生都大汗淋漓,有的躺在地板上,有的坐在风扇前。沈俞梦安静地坐在角落,喝了口水,刷去额角的汗,思考着刚才的动作。
为什麽会快了呢?练习了上千次,肌肉理应对所有动作产生记忆了。
正陷入自责的思绪,大门便呯一声的打开。
「总监来了!大家来量体重。」
练习生负责人陈怡一声令下,七名练习生犹如军人般挺直腰板,排成直线。
总监姓林,名逸彦,为公司创办人。
他年轻时是一线的电影明星,拍过上百套电影,不仅在国内外夺奖无数,他仅是少数成功打入荷里活的亚洲明星。
在三十五岁时的一场颁奖礼上,他在一片掌声下毅然宣布退出,隔年开办了星罗娱乐国际有限公司。
他向来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沈俞梦在公司练习了五年,从没听过他说一句话。
然而,总监在以往的记者会上,或接受媒体访问时,总毫不掩饰、直率地回答记者问题,宛如现代版霍去病。
因此,练习生私下替他改了个化名作「林去病」。私下的冷漠淡然,台上的魅力四射,让沈俞梦对他又敬又畏。
「合格,王怡晴,维持下去就很好。」
「85斤,很好,白思琳,你减肥成功了。」
眼看排在前列的练习生都骨瘦如柴,听见陈怡对她们赞赏有加,沈俞梦心虚得很。
沈俞梦踏在磅上一刻,她屏息凝神地盯着显示屏。
犹如行走在钢丝上,一呼一吸亦格外小心,一步一履也战战竞竞,好像随时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下山崖。
双脚终於贴在磅上,显示器内的数字急速上升,直至「96」才停止。
沈俞梦额角冒出冷汗,脚犹如灌铅般竹沉重,从左边耳根蔓延至头颅的剧痛亦开始作祟。
96斤,怎麽一个月重了6斤呢?
她承认最近因生活压力而多吃了甜点,但一如以往的高运动量,理应把新增的脂肪消耗掉才是。
每天练习四小时舞蹈,再加上两小时健身,及一星期两遍的瑜珈,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原本的微笑须臾消逝,陈怡板着脸道:「天呀!8月的时候你才90斤,为何只是一个月就胖了那麽多?不想出道是吗?」
「对不起,我会减肥的。」沈俞梦急忙道歉,陈怡的话如同刺骨的寒风形面扑向她,令她全身僵直起来。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沈俞梦,你在公司训练了多久?」
「今年是第五年。」沈俞梦如实回答。
「那还不好好节食?你不是以为自己势必出道吧?我们公司不多你一个。公司随时可以把你换掉。」陈怡维持着一副轻蔑的态度,说的话每句如子弹般命中沈俞梦的神经。
「知道。」她抿着唇,拼命把眼泪咽下去。
陈怡欲继续咄咄逼人,林总监却罕有地向着她的方向侧头,眼睛用力地眨了两下,陈怡识趣地闭嘴。
165公分的沈俞梦,换圈外人来说,90斤的体重甚至是过轻。
眼前的她,身材均匀,四肢修长且非光是骨感,而是健康的肌肉线条,再加上拥有一副少女朝思暮想的腹肌及人鱼线。
客观来说,沈俞梦只是长得「健康」,与「肥胖」完全沾不上边儿。
无奈地,作为未来偶像,镜头会放大比例,她必须比一般人瘦,减肥是她摆脱不掉的宿命。
沈俞梦陷入一片绝望。
怎麽办?她不能因体重而无法出道的,练习了五年,她放弃了学业,离开了家人,多难过的日子也撑过了。
公司计划今年推出新的女偶像团体。
她盼望已久的出道、花上七年的等待、牺牲睡眠时间的生活、逝去的青春,不可以在这时才毁於一旦。
沈俞梦知道,假设这次仍没法完梦,她将从此一蹶不振,她再没能耐等下去了。
林总监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嘴巴成一直线,眼神亦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步出门口时,所有练习生弯腰鞠躬,像是拜神般诚心。他在门口停驻,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沈俞梦,不要让我失望」,继而急速离去。
在场所有人,包括沈俞梦也怔住了,终日闭口不言的林总监竟然为她张口。
林总监的话宛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得来不及消化。
沈俞梦重重的呼了口气,把思绪厘清:她训练了七年,从没听过林总监向任何练习生说过一句话,但今天,2010年8月30日,中午一时三十二分,他在众人前叫她不要让他失望。即是说,他很希望她能出道……可以解读成这个意思吗?
作为全国三大娱乐公司的练习生,若表现不符合理想,他们不会被辱骂是废物,也不会被打。然而,他们的每句话,不带任何脏话,却让练习生感到无形的压力。
但现在的沈俞梦却感到无比动力,林总监一句话成了她的强心针,她知道自己出道机会率比其他练习生高,只要体重下降,她定必能成为新女团的成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