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晴天下起毛毛雨 — 4.

比起看见你失望的脸,我宁愿偷偷藏在自己心里,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知道。

*

天色早就暗下,街上的路灯也亮了起来,虽然是在巷子内,但还算是灯火通明。此时的「Corner」已经到了快要打烊的时间,店里只剩下一些客人。

「店长,厕所里面的人也上太久了吧!都快半个钟头了!」一位女客人有些不耐烦地用指尖敲着柜台。

正在整理着马克杯的萧时恩抬起头,便看见了窗边的桌上散落着笔记纸,但椅子却空荡荡的。

他快步走向厕所,快速敲着门:「姚蜜蜜?你在里面吗?」

然而里面却没有回应,萧时恩转动着门把,却不出所料地已经被反锁:「姚蜜蜜?再不回应我要去拿备用钥匙了!」

他小跑回吧台,在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但才刚要打开厕所门,门把就「啪」的一声弹开。

姚蜜蜜扶着门板,嘴唇苍白,原本好看的五官此时痛苦地拧在一起,额前也泛出了一点汗,她朝萧时恩摆摆手:「抱歉……我没事……」

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墙壁慢悠悠地走回座位,接着,她再次无力地拿起桌上的课本,腹部剧烈的疼痛使她无法集中精神。

不一会儿,一杯盛着热红茶的马克杯轻轻在她面前放下,萧时恩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不能喝拿铁为什麽还要硬喝?」

姚蜜蜜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人,一向对大家都笑咪咪的萧时恩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严肃。

「因为你以前从来不会点有奶的饮料,应该是乳糖不耐症吧?」萧时恩身体往後一靠,双臂环在胸前。

「嗯……薛仲恺可能不小心忘了,我想说喝一次不会怎麽样。」姚蜜蜜双手捧起马克杯,飘着玫瑰香气的热红茶让她再次露出了笑容,她轻轻抿了抿红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温暖了腹部,彷佛减缓了不少的疼痛。

「怎麽不直接告诉他?」看着姚蜜蜜,萧时恩有些啼笑皆非。

姚蜜蜜连忙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脱口而出:「如果他知道他点的是我不能喝的,他不就会很内疚吗,我不想让他这样,萧时恩,你不可以跟其他人说哦,时冉也不行!」

这时,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出现了几滴雨水,萧时恩站起身,朝吧台走去:「我妹大概是不会来了,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我可以自己回去……」

「喝了我做的东西感到不舒服,我这个店长总该付点责任吧。」萧时恩背对着她整理着吧台。

姚蜜蜜捧着马克杯,将半张脸挡在马克杯後面,不出声。

半晌,萧时恩将店里的灯关上,将挂在玻璃门上的门牌转成「Close」。

「我很少看到有人撑黑色的伞。」当萧时恩在雨中打开伞时,撑着透明的伞站在一旁的姚蜜蜜笑出了声。

萧时恩只是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黑伞不会脏。」

「今天没看到秦末姐在店里。」

「她和朋友出去了。」

但是当萧时恩话音刚落,姚蜜蜜却突然停下了步伐,难以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

秦末是萧时恩交往五年的女朋友,在姚蜜蜜的眼里,秦末可能就是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第一眼见到秦末的时候,姚蜜蜜就对眼前这个留着黑色齐肩中长发的有些酷却不失女人味的女人无法离开视线。她的话不太多,但却总给人非常轻松舒服的感觉。她虽然总是全妆出现在她们面前,但是又不会给人太多的距离感,对姚蜜蜜和萧时冉来说,秦末就像是她们的大姐姐。

萧时恩和秦末就是众人口中天生的一对。秦末常常到「Corner」内帮忙,两人在店内交谈的次数也不多,但在旁人眼里却是默契十足。姚蜜蜜非常喜欢在「Corner」遇到秦末的时刻,有时候说着在学校发生的趣事,秦末也会耐心地听她分享,她很喜欢当秦末在吧台单手撑着下巴听她说话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慵懒,却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有认真地在听,身为女生的姚蜜蜜时常看出了神。

在姚蜜蜜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被萧时恩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差点尖叫出声的嘴被萧时恩一把捂住,姚蜜蜜彷佛可以听见自己因为慌张而用力跳动的心跳声,她实在无法理解此时此刻的萧时恩为什麽可以如此冷静。

她觉得自己心里面好像有什麽崩塌了。

她试着用几百种理由来解释看到的画面,却没有一种是完全合情合理的。她忽然觉得眼睛被泪水浸满,酸得发疼。

鼻息间是萧时恩手掌残留的咖啡香,她抬头看着萧时恩的侧脸,有着和好友萧时冉相似轮廓的他看上去阳刚了不少,以前的她似乎没有跟萧时恩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单独谈话的机会也少之又少,此时,那人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的情绪起伏,彷佛什麽也没发生,什麽也不知道。

「萧时恩……」当萧时恩放开手时,姚蜜蜜仍然无法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嘴唇。

「嘘,他们要来了。」萧时恩把食指放在唇上,用气音轻声说。

接着,一男一女撑着一把蓝色的伞,有说有笑地经过巷口,雨水打在雨伞上的声音让姚蜜蜜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男人亲昵地搂着女人的肩膀,而女人也紧紧揽着男人的腰际,接着,男人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女人。

女人乌黑齐肩的中长发在路灯下那麽显眼——是秦末。

当他们越走越远,萧时恩这才将彷佛定格的姚蜜蜜拉出巷子。

「我刚刚捂住你的嘴时会不会太大力了?」

姚蜜蜜刚要说些什麽,一滴泪就还是忍不住从眼眶掉了出来,随後,她意识到萧时恩可能比自己还要更难过,便连忙用袖子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

萧时恩并没有再说些什麽,继续若无其事地迈着步伐。

这一路上到租屋处前,姚蜜蜜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步更沉重了一些。如果萧时恩当下露出很难过的表情,或是直接拆穿他们的话,她可能还会觉得好受一点,但她无法接受为什麽萧时恩要装作什麽也没发生,甚至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

她不知道是他是真的不难过,还是只是假装不难过。

到达姚蜜蜜租屋处楼下,萧时恩看着眼前眼眶仍然泛红的人,叹了口气:「你刚刚不是要我帮你保守一个秘密?」

姚蜜蜜点点头,用指节用力搓揉着仍然发酸的眼眶。

「那就拿帮我保守刚刚那个秘密来交换吧。」

姚蜜蜜再次觉得心脏彷佛用好几根针插在上面,却拔也拔不出来,她想开口说些什麽,声音却哽在了喉咙。

「绝对不可以告诉我妹,」萧时恩从背包拿出面纸,抽出一张递给姚蜜蜜,「把眼泪擦掉再上楼。」

丢下这句话後,他朝姚蜜蜜摆摆手,便转身走去。

「欸,萧时恩!」在姚蜜蜜的叫唤下,他回过头。

「难过的时候要说出来。」姚蜜蜜说完後,举起手中的卫生纸在眼睛上用力的揉一揉,便小跑跑进公寓。

「傻瓜。」一个人走在街上,萧时恩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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