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佩金莫名不安的同时，厨师从卡其色连身衣里掏出一把菜刀。
「什麽选择？」持着款式吊诡的「菜刀」──夏其深深觉得那就是凶器，双头就算了，後头那端的居然还有血槽──厨师一刀剁下面前的虫屍，扭头好奇的抛了句话。
「生的以外的选择。」卡夫大啖一颗煮熟的大番茄，上头还放片起司当调味。
无视了答不对题的卡夫，杰特回道：「波米思，在接到罗船长的通讯前我约了人在那里见面。」虽然说他一不留神就忘掉了，毕竟把厨子带到白色的凯泽是件有趣的事。
「……你约了什麽人？」听上去，罗有种杰特打算把造成爽约这事的帽子扣给他的感觉，但这分明就是那疯子记忆力的问题。
「是我妹唷！」他愉快地笑，「从快十年前我送她到白夜叉那岛之後一直都没看到她了啊……前阵子我在悬赏单上留了号码给她，之後就约她去波米思会合。」
像杰特这样子的疯子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吗？佩金觉得胃开始疼了，不晓得他没想吃虫屍还是闹肚疼，船长会不会提供胃药给他？
「妹、妹？」抓下一只乾燥虫脚嚼嚼，莉莉含糊咕哝着几个字，脑里蹦出两个杰特，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手拉手围着营火转圈圈的影样──画面呈现跟小孩子用蜡笔涂鸦画出来的差不了多少。
要是有哪个能看见别人脑内想像画面的果实能力者，估计会为少女的表达能力掬把同情泪，快二十的人了，不仅话说不好，连脑子都跟幼儿一个样。
近十年前白夜叉的岛……罗翻起了回忆，但却没有想起什麽符合的人物。要是单说类似杰特这样时不时脑袋抽风的人，有是有，但并不符合近十年前的这个条件，而在近十年的这个条件下，加入白夜叉的海贼团的人没有几个活下来，性别在记忆中都是男的……或者说，杰特口中的妹妹不是女性？还是对方并没有选择是加入海贼团，只是单纯待在岛上？
「……为什麽去那座岛？」捏着下巴思考，罗斜看一眼杰特。
「啊啊、为了情报吧？」耸肩，杰特并不在乎对方的目标，「她有个想找的人。」
又回忆几秒，罗发现自己没有印象，但要是有见过的话，之後见到大概能想起来。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有几分信心。
飘荡在阴暗处的深海幽灵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对话上。他知道杰特说的人是谁，甚至还知道一点他们间的渊源。
不过对於那个被寻找的人物，克尔一直觉得非常诡异。
他始终有分散着一部分的力量在世界中关注傲萨一族的人，但关於那个「妹妹」，她的生活里找不到所谓值得去寻找的人，在开始找寻之前，也没有遇过任何她认真放在眼里的人。因此，克尔更倾向相信──她所找的「那个人」并不存在。
在知晓傲萨家特有的偏执疯狂的前提下，他觉得她去追寻一个莫须有的人物，或许也不值得奇怪。
可能在潜移默化下他被那个家族给同化了？克尔被自己冒出的想法给狠狠惊悚了一下，迅速把它埋入脑袋最深处，任由尘埃掩盖。
◆
翌日，红心一夥依然在凯泽停留。
虽然杰特说了自己约了人，但他本人依然没有丁点已经放人鸽子的自觉。
市集里的人比昨天还多，估计是听说了夏其和卡夫的能耐。
不过这回贝波可没有打算再在那里陪三人耗上半天，牠可要陪船长一起到蜡柱下层的黑市去瞧瞧。
与罗同行的除了白熊，还有杰特与莉莉这对男女。
厨师照样坚决不要离开潜艇，而俩幽灵则是不见踪影。
说实话，比起潜艇，其实幽灵才是真正难找的存在。在厨房悠哉品茶的札诺克心想道。
「带着莉莉可以在黑市买到很多好吃的唷！」前往黑市的途中，对於贝波提出的关於莉莉的疑惑，杰特如此回应道。
在贝波看来，让虎女留在潜艇陪札诺克很好，因为札诺克会多做很多食物出来。但现在听到可以买到好吃的这项消息，白熊立刻为杰特带人出来的举动点赞。
罗没作声，他发现自己压根不能理解这些家伙对好吃和难吃的界线在哪里，不过要是真了解，他估计自己也就偏离了人类的正道了……
「那、个！」一身虎纹服饰的少女手拿烤鱿鱼当号令，指向路边某个小摊子。
从来不为钱烦恼的杰特二话不说掏了钱。
「是吃的吗？」贝波凑上前去。
莉莉亮出抓在手中的一袋石子，虎般的色泽。
白熊失望地退回罗旁边。
罗看得无言。
落後他们几步，杰特还在摊位上，跟摊主不晓得打着什麽商量。
「怎麽？」见人跟上，罗问。
「啊啊、稍微砍个价格。」亚麻发色的男子咧嘴笑道。
回头瞧一眼那个摊主，罗相信对方肯定不会觉得那叫做砍价。
八成是勒索、威胁、抢劫一类的词汇。
「嘛……罗船长打算买些什麽？」明明问着罗话，杰特眼睛却是在周围胡乱飘荡，像也在找寻某种东西，又像想帮忙罗找东西。
「札诺克要我给他带点特殊的药草回去。」不是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罗也懒得隐瞒。
「好唷！」应了声，杰特勾搭着莉莉直接从这层半圆的外缘下跳，途中手臂被咬一口，在白蜡地面上落下几滴红血。
噢耶！船长又变成我独占的了！白熊愣了下，随後立刻在内心欢呼。
姑且……当他是想帮忙不是想玩吧。罗抽抽嘴角，准备和贝波继续逛黑市。
只是莫名的，罗又回头，瞥一眼地上的血迹。
血迹，不见了。
不过半分钟前刚滴落的温热血液，此刻已不翼而飞，蜡地洁白如初。
罗蹙眉，如果不是这白蜡有什麽特殊，就是有什麽在作怪。
「怎麽了吗？船长。」贝波困惑的看着自家船长。难道又有什麽人跟来要和牠分享船长？怎麽可以呢！
「我确认个东西。」罗在血迹原先位置蹲下身。
地面有被什麽刮过的扇形痕迹，痕迹旁残留些许微红没被刮除乾净。
伸出手指在扇形刮痕的圆心附近用指甲刮了刮，露出下方不过手指粗细的迷你隧道。
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弹弹指尖沾上的蜡屑，这才走回贝波那处。
窥探几下船长後方，贝波确认没有任何人或幽灵或动物跟上，这才松了口气。
同一时间，在潜艇飘荡一圈的长发幽灵，发现了藏在工作室下方的玩意。
凭藉幽灵本身的微光，绕了圈，她的脑海也浮现了此物大概的外貌。
只可惜，虽然夏拉发现了工作室中某两人的小秘密，她本身却对这点一无所知。
◆
下午的市集依旧人潮络绎不绝。
佩金本来还有点担心那两人精力耗损太严重，打算午餐後多休息几下，但那两个可能从没有被如此对待的家伙坚持要继续开张，他只好麻烦札诺克弄点补充精力和体力的食物给他们，否则十之八九不到晚餐时段就撑不过去。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佩金撇撇嘴。
只是佩金倒是忽略了，他们那类人平时就是成天待在工作室，至今似乎也没怎样过。
「下午好啊，哈里先生。」余光看见隔壁摊的摊主到来，佩金友好的寒暄道，「发生什麽事情了吗？」对方的脸色看来比昨天难看几分。
「没事、没事，谢谢关心。」摊主笑着晃晃手，「贫血而已，可能我们凯泽的人都不怎麽会晒到阳光，所以身体比较虚罢了。」
见人好像真的表示不用介怀，佩金这才收回关心的表情，招呼起下个来摊子的顾客。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他关心也不过是基於昨天对方的友善，佩金可不会做出因为这样一组号码牌的好心就去尽可能回报之类的举动，如果是船上几个单细胞生物还可能点。
「对了，今天晚餐是火锅，你们等会记得去买要加的食材。」佩金朝摊子内两人提醒道。
顺带一提，佩金已经先给自己准备好了胃药。
至於早些时候的八味果，也在来凯泽的路上过了时效，为此受罪一番的人自然没有谁再去跟杰特自讨苦吃。
不过佩金倒是有瞧见札诺克拿了包那红色果子前往他的植物栽培室，光想就是阵恶寒。
「唷呼！阿里大叔。」
「呼唷！八里大叔。」
一对双胞胎兄弟从摊子边上冒了出来。
「『你要的食物我们送来啦！』」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完，把手里的篮子放到摊子桌上。
「我叫哈里。」摊主翻了个白眼，「拿去，两个捣蛋鬼。」他掏出几枚贝里作为跑腿费。
虽然口气几分抱怨，但还是能从表情上看见宠溺。
「哇哈！帕兹你看！这个舖子很有趣呢！」
「啊哈！库克你看！这个舖子很好玩呢！」
双子收了钱，笑嘻嘻地互相撞拳，然後转向到佩金这边的摊子。
话语听来是兴奋，只是却又有几分浮夸的感觉。佩金这样感觉到，但细想，他们的反应也不到浮夸，只是情绪一直保持在高度兴奋。
毕竟不过十来多岁的少年，对机械有高度兴趣，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多看了几眼少见的双子，佩金想起昨天杰特提到的妹妹，应该不至於是龙凤胎……吧？
分神间，双子已经窜到了他面前要下单。
「欸欸、大叔，」深蓝格子领巾的少年先开了口，接着换浅蓝格子领巾的少年接话：「你们这边，做不做饲养箱？」说罢，先说话的秀出一个透明的塑胶调味罐，里面关着一只暗褐色的虫子。
佩金觉得自己最近看到虫子就有点反胃。
「魔术方块的大小！」
「要有仓鼠那样的滚轮！」
「透明正方形的！」
「里面要小管子给牠吸水！」
「盒子边要小盖子能加水加饲料！」
两个少年接二连三地说出要求。
隔壁摊的摊主不作声，只是看一眼自己的荷包。
亲戚的小孩吗？佩金边在心里推断，边递出号码牌。
把订单压在卡夫那处的桌上，佩金添上一句稍微打点折的附注。
虽然双子喊他大叔，但他可不至於跟小孩计较。
「库克、帕兹，有没有空？」对面摊子的妇人朝双子喊道。
「海里大叔，」浅蓝领巾的双子把号码牌放到哈里桌上，另一名双子则接口继续说：「牌子就暂时交给你啦！我们会付钱的！」说完话，他们嘻皮笑脸的，一左一右把手比在眉旁敬礼，再蹦蹦跳跳的站到那名妇人面前。
佩金看着那名妇人朝两人说了几句，从皮包拿出几枚贝里，目送双子笑闹着远去。
「那两个孩子是？」佩金把询问的目光投往隔壁摊主。
「他们啊……他们父母出海後就没再回来了，岛上不少人家有想领养他们，不过他们坚持父母会回来，一直在岛上到处跑腿打工养活自己。」哈里回说，笑了笑，「虽然皮了点……但是好孩子。」
佩金轻轻颔首。
「对了，他们的东西多少钱？我先给他们出一半，别告诉他们。」哈里拿出皮夹。
埋首工作的卡夫抬起头，用手里的工具扶了下镜框。
「我的宝贝儿是不能用价格来衡量的！」他摆出一种彷佛说出很伟大的句子般的姿态，但佩金只想吐槽他难道你之前收的钱是收假的？
而周边的其余客人，没谁作声，默许了那两名少年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