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泛橙色的灯光照在身穿黑色学士袍的人身上,那人挺直了身子,带着始终不变的笑容,淡淡的妆容让她今天看起来格外耀眼迷人。
「恭喜杨舒茵同学,荣获欧洲姊妹校的奖学金。有请校长为我们颁奖。」
司仪宏亮的声音一落,整个礼堂内立刻响起了掌声与颁奖的音乐声,但与前几个奖项颁发时不同的是,同时有一些口哨声和应援的喊声传来。
拍过纪念合照後,杨舒茵一边走下台一边朝应援声的来源,也就是她所在的大提琴科的位置挥手,让台下更加竭力呐喊。
李雁茹虽然没有加入应援团队,却一直没有停下双手,到杨舒茵下台前都在奋力相击,目光从她上台时就没有离开过,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舒茵真厉害!听说这个奖学金有很多人在争呢。」坐在旁边的周佳桦,用肩膀推了她一下,似乎也很为杨舒茵争得这个奖项感到高兴。
「是啊,我一直相信她……」
後半句话,她刻意降低了音量,台上也正好开始颁发下一个奖项,所以话语自然被淹没在吵闹声中。
「啊?你刚刚说了什麽吗?」
「没有,我只是说舒茵真的很厉害。」她摇摇头,朝周佳桦笑了笑後,便转头回去看台上的颁奖仪式。
她一直对杨舒茵深信不疑,不论是优秀的演奏,还是关於音乐的知识,或是为某个目的而下的决心与毅力。
在知道杨舒茵以音乐家母亲为目标时,李雁茹就相信她必定可以达成所愿,尽管她本人曾经担心自己的成绩无法取得交换留学资格,但是事实却证明了,她确实有那个能力,并在大三时再一次前往欧洲,今天毕业之後,也将回到那所学校,完成硕士学业。
经过四年,杨舒茵已经藉由各种方式飞速向目标前进。
想起这几年与杨舒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大一时,她从欧洲归来後第一次与她相见的那天,李雁茹忍不住垂下眼眸,感慨之情随後涌上心头。
「已经四年了啊……」
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令李雁茹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周佳桦。只见她一改刚才的兴奋表情,露出了不知是怀念还是悲伤的笑容,盯着颁奖台看的双眸,眼波因为灯光而不断闪烁,似乎和着泪水。这是李雁茹第一次,见向来开朗的周佳桦露出这样的表情。
李雁茹眼眶一酸,视线再度移回台上,放柔了声音:「是啊,时间真的过得好快。」
在颁奖的乐声中,李雁茹回忆起三年前,她与杨舒茵「真正」成为朋友的那一天,杨舒茵对她说的、令人动容的话语。
「即使是这样的我,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如雷的掌声蓦地唤回李雁茹的思绪,她这才发现颁奖环节早已结束,几位在校生代表已经在台上坐定,拿起乐器,视线集中在前方的指挥老师身上,静静等待指示。
所有乐器的声音同时响起,演奏出优美的旋律,随着前奏的结束,乐器演奏的声音渐弱,退至背景,将主旋律交给了此刻从礼堂各个入口进入、缓慢向前台集中的声乐科学生。
谱曲者所写的曲子或许更像是现下的流行抒情歌,但是以声乐来诠释却没有丝毫违和,有些句子甚至让人觉得非声乐不行。美妙的旋律与嘹亮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颁奖时热络的气氛渐渐蒙上一层哀伤,李雁茹也透过余光瞥见,坐在身边的周佳桦偷偷地抬手拭泪。
乐曲到达高潮时,不晓得是从哪里开始,毕业生们也加入了歌唱,虽然声音不如声乐科的学生那样转换自如,也因为哭泣而变得破碎,甚至导致有些地方走音,但大家仍乐此不疲,最後几乎所有人都打开了嘴巴。
这些声音如海浪一般,从四面八方向李雁茹袭来,将她包覆其中,也震撼着她的内心。
她知道,毕业是成长中的一段过程,岁月会将一切带走,所有事情总有一天都会走向终结,而她会逐渐学会冷漠,学会毫不在乎的旋身而走,甚至,淡忘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那个人。但是今日所感觉到的一切,她相信她必定永生难忘。
忽地,一只手覆上了她握成拳的手,转头一看,视线便对上了刚才才回来的杨舒茵、眼角含泪却笑盈盈的脸。
「今天的一切,还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一定不会忘记的。」李雁茹用刚好只能让杨舒茵听见的声音说道。
让她可以感受到这些温暖的,正是杨舒茵。
杨舒茵听了笑得眯起了眼,在眼眶打转的泪水也在这时落了下来。
如果温暖有实体,那一定,就是杨舒茵。
……
毕业典礼结束後,大提琴科的同学一起在礼堂内拍了照片,人缘极好的杨舒茵後来又单独和许多同学照了合照,被晾在一边的李雁茹与周佳桦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坐在位置上等待,偶尔和几个过来要求合照的同学照一张。
「雁茹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周佳桦突然开口问。
李雁茹仰头想了想,最终摇摇头,「不知道。但是说实话,我觉得音乐大学毕业,除了老师几乎没什麽出路,所以应该会先去考个证照什麽的吧。」
说完,她脑中快速思考着,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要反问比较不会尴尬,於是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佳桦你呢?」
「哈哈,其实我也还没打算。只是想先问问身边的人,之後再做决定。」她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说,接着便陷入沉默。
平时话多程度并不亚於杨舒茵的周佳桦,竟然让沉默的时间持续在两人之间流逝,令李雁茹坐立难安,怯怯地用余光瞄向她,却惊讶地发现,她难得地露出了忧伤表情,嘴边带笑却难掩苦涩。
之後,李雁茹又用余光偷瞄了周佳桦好几眼,终於鼓起勇气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麽烦恼时,来电铃声从包包传了出来,吓得她抱紧手上的包包,才慌慌张张地伸手去捞埋在深处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