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le2.2狐狸狐狸伤不起
Loveisachordinlife,notasolo.
爱是生命的和弦,而不是独奏。--Beethoven
◎
演员排练已经告一段落。
百变诈欺师仁王雅治随意发挥都能教人入戏到不可自拔,而由於女主角据说还在拣选的情况之下,提前轮到演奏组的他们。
黄昏初上,归巢的鸟语啁啾透过未掩上的窗棂间携着幽谧夕色漫洒而入。那打在演奏之人身上的华灿金光与悠扬圣洁的琴声,构筑出一幕宛如神蹟临世的光景。好几十人簇拥着的空间,却教眼前庄重而高雅的画面给撼动得难以作声,所有妄念俱化作崇敬的喟叹。
唯有琴声吟绕的排练室,眼里只有幸村精市的白川唯,她的心脏如焚烧般灼热。其实他的演奏并不到尽善尽美的地步,甚至於她还能敏锐地挑出几处小缺失,但她却像被慑了心魂般移不开眼,毫无反抗之力地沦陷。
除了音乐之外,她唯一渴望过的、只有幸村精市。
他的侧颜祥和,指尖灵动轻盈,一串串动人旋律撩拨着她早已为之起舞的心弦。胃里的蝴蝶漫天飞舞,几乎要将她的心跳搧出喉咙,教她不得不赶紧将那些就要掩饰不住的爱意以最极力的理智粉饰成欣赏……
即便在底下少女纷飞的粉红色爱心泡泡之间,她的悸动多麽隐微。
一曲既罢,寂静了片刻之後,响彻天台的如雷掌声方唤醒了小唯如痴如醉的情迷。那个从容欠身的男人缓缓走出金光曳射而入的范围,回到了人间;清俊的脸庞荡漾着飘忽不定的淡然,复又好像随时会飞回天上。
这个认知瞬间浇醒了白川唯的迷乱,幸村精市呐……
大家的幸村精市。
在导演、监制、编剧等肯定赞赏的话语以及少男少女无不景仰的目光中,他翩然来到,彷佛会一直都在,却又在下一秒钟离开。小唯收拾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目光轻轻落在指腹上的薄茧。
「白川,到你上场了。」
那台47弦踏板竖琴已经在舞台上架设完毕,金色雕花音箱琴柱闪动着丝毫不逊於适才昏黄夕色的光芒。
除了大笔动产不动产外,这是父母唯一给她留下的、遗物。
音乐是她最後一个想做的梦,没有幸村精市,白川唯还有音乐。
因为这样她的爱才能有恃无恐,这是她的勇气、也是她的坚强。
「我很期待,你的演奏。」
她没再多看他一眼,错身而过时接收到他真诚的应援,回眸的神色无有一丝闪躲,处理重要性比他还要多上一线的音乐,白川唯有自己的傲骨,自信斐然:
「不会让你失望的,幸村君。」
适才因幸村而起的惊慑氛围还未平复,却在女孩一在乐器旁落座的瞬间骤然转变,那一抹在高大琴器之下显得薄弱的身影此时此刻宛若荡出一波又一波肉眼可见的波纹涟漪。她敛下长睫冥思半晌,腰背挺直,葱白十指仿若玉饰般盈润纤细。
掀睫刹刻,十指覆弦,如水滑动,撩、拨、压、踩板,无有一丝滞涩,行云流水,全然不像是只有一周的练习,群众屏息,一室倾泻的旋律,那个不起眼的女孩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月华初上,幸村精市眼楮大睁,动弹不得。
银辉洒落,彷佛化作实质的旋律紧紧扣住月盘如母似水的温柔,润物无声,流过每个人的心头,被优美得不似凡间频率的乐音攫住了呼吸,氧气顺着音符游萦直接渗入细胞,没有难受的感觉。
鼓膜不断被流泄而出的音频振动,随着剧情起伏而编曲的浓郁哀伤重重冲击着心灵,白衣少女绝尘远去的画面硬生生打进脑海之中───
你来了,我相信你不会走;你走了,我就当你没来过。
待既回神,已然尘埃落定。
曲罢,余韵袅袅,穷夜不绝。
银华似洗,映照着那一方竖琴与少女的天地如梦似幻。
如果说方才幸村精市的演奏人们还有多余的心神给予掌声,那麽此刻只能怔怔望着台上那个细细喘气的女孩发愣的众人,就足以证明这一曲,即是天籁。
「你……」
左胸传来陌生的急促跃动,就连长年运动下来理应优越的肺活量也不敌那让人屏息对待的绝艳惊才,震荡整个空间的竟不是掌声,而是阵阵快而紧迫的呼吸声……
幸村精市讶然,蓼蓝色眼眸一瞬不瞬望着台上那翦好像要在月色之中散溢而去的身影。除了惊艳,缠绕底心的动容教他狼狈而自责───
这样的人儿竟然为了他,宁愿自己这般足以傲视无数天才的天赋明珠蒙尘?
这样一双弥足珍贵的柔荑竟然选择染血的手术刀,只为了待在他身边?
幸村精市,你这造得是什麽孽?
「是不是觉得这麽一双手去照顾那些小白鼠,有多麽暴殄天物?」
从头至尾只是静静聆听,唯有到了女孩排序才有所意动的仁王雅治柔柔地说,带着最轻也最深的讽刺。碧色翠眸只有少女的倒影,目光明亮如一泓清泉,他所珍视的宝物终於曝露在世人面前发光发热,得到她早就该得到的重视……
而不是像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样,腆着脸面也要留在不属於她的地方,作贱自己。
「早在三年前她就有前往维也纳这个音乐之都的机会,却毅然决然报考了东京大学入学测试……」
「就连现在只要她要去、她想去,也是一堆音乐学院愿意破格录取。」
眼角眉梢衔着未曾在他面前挂上的卑微与恳求,骨子里绝对倨傲的诈欺师低下了自尊,笑中有痛地望着他。
「精市,请你放过她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