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陈静的偏激举动使然,老头当下就打电话要吴律师过来把他们带走。
吴律师因为忙着想替锺时雨拿回一点基本的生活保障,没空仔细安排他们两个,没想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两孩子的状态反而比之前更差。
吴律师到的时候,陈静双手抱着几袋物品,有吃的有穿的,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锺时雨则一脸铁青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
吴律师没有多问,将锺时雨送上了车,陈静这次也跟着,可是在上车前,她把东西都先推进车里,却抬头不知所措地张望了下四周,好似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在这里。
锺时雨坐在车子里,没有等到她,低沉地去了一句:「上车。」
陈静听到他说完後猛咳了好一阵子,才弯下腰,钻进後座。
两人之间隔着她用吴律师给的钱所买的物品,锺时雨对那些东西没好感,她刚刚一副扔下东西和他就想走的样子。
他赶她走而她走是一回事,她自己要走又是另一回事。
吴律师这次将他们送到另一栋老公寓,没有老头那栋破旧,但同样不是以前的锺时雨会住的。
陈静在进屋前小小声提了句:「还不能去医院吗?」
吴律师不知道怎麽回答,将锺时雨送进房後,才对两人说这是以他姊姊的名义租的房子,他们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得先走了。
锺时雨没反应,陈静则是又把问题问了一次。
吴律师叹了口气解释:「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这里有电视,你有时间看看就知道。我保证会尽快让锺少爷取回他原有的权利,好吗?」
陈静听懂意思是不能去医院之後,就没怎麽认真听吴律师接下来的话。送走吴律师後,她在客厅呆站了一阵子,直到房里传来锺时雨的呼唤。
「……少爷。」她站在门口,仍旧是垂下头,低人一等的姿态。
「刀给我。」他说。
陈静抿着嘴角不从。
「刀给我。」他又说了一次,这次出现明显的喘气声。
陈静握紧收在刀套里的刀。稍早那时候,如果不是他大吼了一声「给我住手」,她本来已经打算拿刀捅自己了。
比起被活着被强暴,她宁可死,结果被他一吼,她就放弃去死了。看来她还是没有死的觉悟,如此贪生怕死,真是丢脸。
不过既然还活着,就该做继续活下去的努力。
陈静忽然转身出去拿了鱼片粥,打开盒盖,挖了一口直接送到他嘴边,「少爷先吃点东西。」
「小寇子,刀给我。」他眼神开始不善。
她却趁他张嘴的瞬间把粥塞进他口中。她自己都饿得想啃手指了,就不信他不饿。
锺时雨抬起手又要驱开她,陈静不慌不忙地开口:「少爷把饭吃了,我就把刀给少爷。」
锺时雨气得磨後牙槽,最终放下手,不情愿地被喂食。
陈静举着因为血糖过低而不断发抖的手喂了半碗鱼片粥,他就不愿再吃,粥已经冷了,带着鱼腥味,她还是把剩下的吃完,然後起身去拿来两件相同款式不同颜色的羽绒外套,一件给他套上,一件自己穿。
对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穿桃红色,她却穿蓝紫色,锺时雨忍住没抱怨,只道:「现在把刀给我。」
她以为救一个人有多容易?
他那麽不容易地把她从那样的景况中救出来,还牺牲了两条腿,她居然敢去死?她不是求生意志最强?居然宁可死了让人奸屍?
他在房里听到她的话,当时都气得想跳起来打她了!
陈静却没有给他的意思,迳自数了数口袋里剩下的钱,将外套拉链拉到顶,然後说:「少爷,我带你去看脚。」
……於是他又趴在她背上了。
他不是没有反抗,却都被她无视了,毕竟他只有一手能动,如果她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还真的只能任其摆布。
因为不熟这一区,陈静只能背着他边走边问路,花了大约十五分钟才走到最近的医院,结果居然是一间家医科的小诊所。
陈静有点懵,站在诊所前气息微喘。
她的情况其实没比锺时雨好多少,毕竟不是超人,不可能光是经过包紮就能立刻复原,所以一路走来都是跛着脚,尤其两天下来只吃了半碗鱼片粥,根本不够。陈静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彷佛又回到在树林里背着他那天,永无止尽地走向前。
但也只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