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脸颊的冰凉湿润，裴育瑾回过神。
不是眼泪，而是雨水。
他扯唇一笑。也是，现在的他，又怎麽还会落泪呢？
忽然，身後传来一道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转过身，映入眼的是那个小跑步而来的身影。
雨滴打落的不只是身体，也落入了心湖。
「下雨了，你怎麽还把雨伞放在车上？」
视线落在女孩手中的伞，他才想起那是前日下大雨时他带出门的伞，但到了下午天空就放晴了，他也没带回去了。
今日想起，想到隔天是假日便顺手带回了伞。但未料方才天气逐渐转阴，连带的也影响他的心情。
一心只想躲回自己的世界，早已忘了自己的伞。
回过神，他扯了扯唇，自然的挂上一抹微笑。「下雨了，你撑吧。」
正欲迈步离去时，于诺却拉住了他的手腕。霎时，心湖掀起了一波涟漪，他微微失神，视线落在手腕。
「我、我也没带伞，这是你的伞，我们一起撑好了。」
裴育瑾失神，眼神透出迷惑。见她就这麽打开伞，因为身高的差距她费力的举高手。
伞面遮蔽了细雨，同时也遮蔽住了那片阴暗。
他抬起头，再也看不见天空的乌云、阴暗的天色。
他视线往下游移，见身旁的人因为身高的落差，举着伞柄的手也有些费力，他下意识的接过伞柄，「我来吧。」
他叹了口无声的气，为了转移注意力故意问：「不过你平常不都想保持距离，现在是怎麽回事？」
「我想说……这里没什麽人。」于诺没漏看他方才眼里的悲伤，神色复杂，「而且也只剩一小段路了。」
「是吗？」他轻笑出声，但是他自己知道，这笑，并非真的感觉开心才笑。
沉吟了半晌，她终於鼓起勇气问出自己的心声，「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闻言，他一怔，正欲前进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往身旁的人，但于诺低垂着头，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为什麽，你会这麽问？」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让人毫无察觉的地步。
「我觉得……你今天很怪。」她抿了抿唇，说出自己感受到的怪异之处，「在学校，你感觉比平常多话、好像更常笑了。」
「这样不好？」
为了转移自己焦躁的心绪，他的确是这样子。无意中做出的行为，连他自己都未感到异样，但她却注意到了。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在隐藏什麽。」说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的勇气，头也更低了。
这次，动摇他的不只是方才那难以察觉的涟漪，眼眸也浮现了波澜。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口吐出心底的声音。
「我妈，在去年的今天离开我了。」
于诺一颤，瞪大了眼。
他勾起唇笑了笑，眼神却是无比的黯然，「我以为我已经忘了那时候的事，但没想到，记忆还是这麽的清楚……清楚的就像刚刚发生的事。」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听到他亲口道出，于诺懊悔的咬紧下唇。刚才自己的探询，不正是在他的伤口上洒盐吗？
「干麽道歉啊？」他无奈的看着她，凝聚在她脸上的视线染上了柔和，语气也不经意的变得温柔。
见他像是不在意的样子，她心里的愧疚又更深了，脱口而出的话也开始语无论次。
「我只知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可是却不知道这天是……我觉得只想到这件事的自己好糟糕。」
雨滴打落伞面的声音停止了，他也怔住了。
他一直记得，去年的今天妈妈抛弃了他，却忘了，去年的今天他遇见了她。
当这样的念头浮现而出，他的思绪也逐渐变得豁然。
也许……今天并没有他想得那麽糟糕了。
倘若没有她、没有阿姨在那栋房子，只有他和那男人的话，他一定会感到难以喘气。
许久，他垂下眼，无奈的笑了，「小诺，你总是很坦率。」
坦率到让他无法隐藏，让他不知不觉说出心底的话。
于诺愕然，裴育瑾放轻了声音，柔声道出，「小诺，我很高兴认识了你。」
无论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此刻他的声音是发自内心的，也是他最真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