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P2
「是吗?我以为我做作的让人讨厌呢。」他笑而不语,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很特别,听着听着我都想睡着了。
「你的照片可以让我当作品集吗?」忙着换底片的他突然抬头问我。
「你这是在拜托我吗?」不是我白目,好吧,我是很白目没错,但我就想跟他抬杠多说一点话。
「你负责回答问题,不是制造问题。」呵,真的很好笑,第一次遇到让我有惊喜感的人。
「那我也给你肯定句,可以,但先把这一套拍完,检视照片,吃饭。」我肚子饿到不行,血糖下降好快,但看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也才12点,真是破纪录,可惜他是专拍Bang的摄影师,不然效率这麽好,以後我就可以轻松多了。
吃完饭我立即赶到练团室,从高中开始,我就参加了热音社,并组了一个团-DollChess。毕业後的我们还是满怀热情,就算即将念不同的大学,也说好要继续到各地表演,并将CD义卖的钱做公益。
一打开门,却发现练团室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吉他手大成的脸很臭,贝斯手永裴在擦眼泪,而团长鼓手圣利则不发一语。
「你们,怎麽了?」没有人抬头看我,真的很奇怪。
「你自己告诉许煦吧,看你这样的想法有多邪恶。」大成摔坏了他的吉他,我惊讶不已,我们从高一一起组团,一起玩音乐,从没吵过架,我压根都没想过这样的情景会出现。
「永裴,你还好吗?」我拿了手帕帮永裴擦眼泪,永裴是个很好的夥伴,你的烦恼他也会一起帮你烦恼,等他找到了答案还会马上告诉你。
「煦,对不起…..」永裴抱我抱的紧紧的。
「这事,与我有关,那就直说吧!」我拍着永裴的背,整个人是僵硬的,有一种失去的感觉正在蔓延……
「我们总是用表演的钱压CD,再把钱做公益捐出去,但是我们却得不到什麽,花了那麽多心力,却逃不过现实,录音室要钱,我们牺牲的时间也是钱,我跟永裴、大成要养自己,这样下去我们生活都会有问题。今天,有唱片公司要帮我们发片,但他们要一个全部都是男生的团,最主要是他们已经培训好一个男主唱,希望我们可以让他当DollChess的Vocal。」我懂了,做公益应该是个很乡愿的说法吧,大多数的人还是在追名和利,而现实生活也压坏了理想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吧?
「出唱片後还会做公益吗?」我冷冷的问着。我以为努力坚持就可以共同完成目标,他们没错,现实是要人低头的,既然没有我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那麽我希望他们是幸福的。
「煦,不要,我拜托你。」永裴再温柔不过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但我却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耽误了他们可能美好的未来。
「圣利,回答我。」我直视着圣利那愧疚的眼神。
「会。」听到圣利说出口的回答,我静静的转身,开门,关门,流下泪,哭没有用我知道,但我只是确定我真的失去了重要的一角,一个陪伴我三年的音乐能量,我不能完整了……
狂奔在街头的我,试图打电话给春和允儿,但她们都在舞团教舞,我不敢说我在哭,公和私要分明这是我们做人的原则,我一个人用力的跑,以为汗水和泪水混合而成的咸水,并不会有特别的味道,不,它还是这麽的苦涩。我咬着牙根,回想着过去练团的快乐时光,我只是失去了一段三年的记忆,我只要再创造,一定又可以拾回那段欢愉的日子,是吗?我开始不相信自己的乐观。我原以为的,都已经消失了,现在又要如何自己骗自己呢?
停下脚步,我才发觉自己真的好蠢,用力跑过四个路口,却不记得自己的车子停在练团室楼下停车场。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有多意气用事,那四个路口对体力耗尽的我,也太遥远了吧,我垂丧着,脚却还是得往回走。
我知道我自己总是在忍,这样的发泄方式可能不是最好,但至少当下的我已经没有这麽伤心,还误以为自己无法振作。
「小心!」啊,撞着了什麽东西了,好痛!我跌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好笑。
「你没事吧?」我睁开眼,发现是一个白金色头发的时尚男人,不过更吸引我的是他正在捡的建筑设计图,而其中一张图的一角沾到了小水坑的污水。
「对不起,是我没看路。」唉呀,人家都说不打笑脸人嘛,赶紧道歉才是,而那张建筑设计图,真不知道怎麽陪罪才好。
「没关系,你没事就好。」完全没提到建筑图的事,这样我更愧疚了。
「请问,这建筑图,我可以帮忙吗?」我挟带着愧疚的眼神,希望他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如果是照原图重画一张,我想给我一个小时是可以完成的,只要数据齐全的话。
「你也是念建筑系的吗?」本来很急忙想要离开的他,提出了一个我没预料的问题。
「我是YG大学建筑系一年级的新生,那张建筑图给我完整数据,一个小时我可以给你一张新的,因为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他笑得很灿烂,我不懂他笑里的意思是什麽。
「好啊,一个小时,我给你数据,帮我完成这一张吧。」是他的笑让我忘记刚刚的悲伤吗?我领着他去开我的车,回我家的工作室。我可不是随便带陌生人回家的女孩子,论安全的话,我家比外面还要安全。当初爸在买房子的时候,就设置了许多保全设备,除了监视器还有很厉害的进的来出不去的反锁系统,我不知道我爸是藏了多少珠宝怕被人搬走,这麽庞德的设备他都买进来用。
在路上我和学长有了短暂的交谈,对,他是我YG大学建筑系三年级的学长,那些图是他要交到事务所的施工图,刚从市政府拿回来的而已。遇到我这个倒楣鬼也算是孽缘吧,喜欢我的人呢,都会说我很好相处很有趣,讨厌我的人呢,都会说我很调皮很讨人厌,不过从小就这样快乐长大的我,人格很正常,正负极两面也不用顾及的很齐全,只会累死自己不是吗?
我不追求完美,正是有了缺陷的我才是如此平凡,惹人喜欢。即使,偶尔犯了点错也不会有太多责备,因为我认错,我知错,我不会执着於骄傲自我。
「开学要交个作业,你知道吧?」学长叫权季永,如果学长不说他念建筑系的话,我还真以为他是流行设计系的学生,一件纪梵希剪裁贴身西装裤,一件军装外套,一袭白金色的率性短发,真的很特别。
「我知道,两世代的融合住宅,不过我觉得这题目蛮老梗的,六年前YG不是有研究这个题材了吗?」我试算着图面上的数据,边回答着。
「你很了解嘛,不过老教授们确实很喜欢用以前做过的研究题目让学生作作业,如果有需要帮忙,就打给我吧,我不只是爱打扮,我也很擅长作图。」我笑开来,原来我刚刚疑惑他是不是别系学生的眼神被他发现了。他的观察能力有点过人,值得赞赏。
「学长,你记不记得去年夏天,学校举办了建筑设计研习会,我有参加,而且很喜欢其中一个发表作品,设计者是GD,没有真名我也根本无从查起,找遍了奇摩网页全都没有消息,你认识他吗?」也就是那场研习会,让我确定我想要走建筑这条路。高中就读艺术班,一直在平面设计上打转,直到参加了研习会让我有了想把平面变立体的念头出现,接着高三这年,一头栽进设计的世界里,模型屋堆满了整个工作室,只是为了想要呈现出和GD一样精致的作品,一个让人看了就想住的家,一个在别人眼中完美的家,为人创造出一个可以永久幸福的场所,是我最想做的事。
「GD啊……你真的想认识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季永学长认识GD?哪有人话都说一半的,吊人胃口。
「真的很想,这一年我为了追上GD的脚步,拚命的学做模型、画图,你也看到我的成品了吧?我是真的很想认识他,拜托你了季永学长。」我双手合十,低头哀求着,应该看得出来我很诚恳吧?
「这是他的电话,开学那一周交作业开大评的时候,打给他,他会出现。记得,一定要打给他,图我拿走了,你……这张B-5动线再看清楚一点,我走了,门我知道怎麽开,你就不用送我了,好好想想那张图的问题在哪吧!」季永学长随手抄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的号码真的是GD的吗?还来不及提问,他就已经抽走我画好的图,还叮咛我那张B-5的图,他怎麽这麽厉害,我已经被这张图烦了两天了耶,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开学的时候再跟他讨教好了。我靠着椅背,伸着懒腰,有失必有得,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突然瞄到墙上的钟,惨了,已经五点半了,老爸的诊所已经关了吧,他该不会还傻傻的在诊所等我吧?
开着车狂奔到诊所也已经六点了,老爸站在门口的样子,看起来好疲倦,这些年来从没听过老爸抱怨过什麽,而病人的事情他也不会带到家里,彷佛是怕影响了我的心情,爸……是不是辛苦的自己一个人过着呢?
下了车,赶紧给爸一个拥抱加撒娇。
「爸,对不起喔,我画图画的太晚了,让你等这麽久,我请你吃饭好不好?今天有领钱喔。」印象中,爸从没给我看过臭脸,连和我争执牛肉面和炸鸡的时候都没有喔,他是这麽的温柔的爱着我。
「钱你就留着吧,买材料的钱你又不跟我拿,生活费也不拿,我做爸爸做的很挫折很失落。」又再假装难过了,每次都要来这种内心戏,我知道爸爸是舍不得我出去外面工作,又不跟他拿钱,不过我都这麽大了,我想让爸肩膀可以轻一点,虽然爸才40岁,但我也不希望他每天还得辛苦看诊八小时,因为长时间坐在椅子上,爸的腰特别不好,容易酸痛还常闪到,让我很担心。
「wish哥,你不饿啊?还要演到几点你告诉我?」我看着调皮的老爸,他真的是全天下最好最可爱的爸爸了。
「好啦,我们去吃牛排,我今天好饿。」遵命!老爸说的话,我一定会列入仔细考虑的行列,爸想吃什麽我就吃什麽,除非我血糖低到吓人时,才会变的很任性。到餐厅的路上,我们父女天南地北什麽都聊,除了感情的事。曾经我问过爸,为什麽不交女朋友,我又不怕坏继母欺负我,因为我是许愿的女儿,才不会有被欺负的机会。爸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什麽都不怕,就是怕你不爱我和谈感情。
我听了很心疼,因为爸我才能得到这麽完整的幸福感,但他却害怕谈感情,到底是受了多大的伤我很想知道,我很想分担爸的悲伤,但爸总不愿意让我烦恼着任何事。而我不想谈感情,大概是因为一个模糊的画面,停留在7岁的那一层深层记忆,不断提醒着我,如果你遇错人,那结果会不会和那个坏女人一样,她上天堂你下地狱。
坏女人,是我妈。
我不是不记得,她收拾行李离开我家之前说了些什麽,我只是选择性遗忘。爸小心翼翼的捧着这份不好的记忆,深怕一个不小心摔破了保护瓶,我什麽都知道。但,我不说,我只是假装我全都忘了。
「你说你为什麽停掉我的信用卡?你知道我有多丢脸吗?在那些富太太面前出了这样的糗,我以後拿什麽脸去她们的聚会啊。」大声嘶吼的声音,吵醒了在二楼卧房睡觉的我,缓缓起身走到楼梯扶手旁,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许煦在睡觉,你可以小声点吗?」
「她睡觉又怎样,我要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在干嘛?没有生活费汇到我户头,诊所的收入又都转存到许煦的教育费里,你真的是打定主意要跟我离婚?」那坏女人嘶牙咧嘴的模样好可怕,不停的拽着爸的衣服,爸一动也不动,任由坏女人对他动手动脚。
「是你选择和那个小子一起生活,你说他很在乎你,会拨很多时间陪你,那麽,我祝你幸福,只要你不跟我争许煦就可以了。」原来,坏女人跟坏男人在一起,所以爸爸才会这麽难过……
「谁要那个讨人厌的孩子,只会捣乱我们名流聚会的秩序,我才不要她跟在我身边。」我这麽讨人厌吗?上次是因为小胖子一直掀我的裙子还摸我屁股,我才会请他吃特制的汉堡,谁知道他拉了整个裤子,会场里弥漫着一股可怕的味道,坏女人发现我恶作剧之後,也不问原因就打了我两巴掌,我一直都记着。
「这是给你的赡养费,要再多,我们就法庭见,可以的话,立刻出去吧。」爸拿了张纸给坏女人,便转过身表示不想再见到她,而这个转身,爸身後的大门刚好被打开,关上,那女人走了,毫不犹豫。而我和爸四目相交,我若无其事的走回房,静静的睡觉,那个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坏女人一直疯狂的打我,拉我的头发,我哭了满脸都是泪,醒来後发现我睡在爸的怀里,那是最後一次,梦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