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射进程翎的床畔,细微些许打在她盖着薄被的身体,翻过身,她的睫毛轻颤,缓缓的从睡梦中苏醒,下一秒钟,她从床上弹坐起身,四处张望着,像是在搜寻谁的身影,直到确定她想的那个人不在房里头,程翎才松了一口气,缓慢地下床穿上衣物,打理好自己。
经过厨房时正巧碰见从里头走出来的蒋西墨,她错愕地看着他手中捧着的咖啡杯,厨房里又出来另一个男人,仔细一瞧,原来是沈洛,他礼貌地点头唤道:“程小姐。”
这一时之间她也不晓得如何回复,只好轻轻点下头,当作是回应他的。
程翎走上去,站在蒋西墨两步之间的距离,伸长了手在他身前。“把钥匙还我。”
她嗅到他手中端着的咖啡,那味道竟有几分熟识,似乎并非是她家里头廉价的咖啡豆,而是那些年来,他喜好的那一款豆子,这香味令她有几秒微愣,回忆一幕幕地汹涌而上,让她还来不及防范,就将她给深埋进回忆中。
那时程翎住在蒋西墨的豪华别墅,而她经常窝在窗边的角落,在那儿翻阅蒋西墨让人给她准备的小说,全是依照她的喜好买下的,而他则会做在一旁的椅上,那有张桌子,他会在那里办公,桌上摆着精致的杯具,上头有几蕊花朵相互争艳着,里头则是浓厚的黑咖啡,是以他喜欢的豆子研磨而成,杯口飘散出嫋嫋轻雾,现在回忆起来,当时的一切竟是如此惬意。
蒋西墨没有多说些什麽,只是将钥匙掏出来,放入程翎的手中,她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一枚银色戒指,毫无任何宝石点缀,也没有雕刻出样式,就仅是一个银色的环,圈套在他的指上。
“你家里的钥匙,我那儿至少也有十把,倒是不介意缺这麽一把。”
正打算转身离开的程翎停下脚步,她扭过头瞪着蒋西墨,一怒之下将手中的钥匙往他身上扔去。而蒋西墨倒也不生气,单手接住那只钥匙,眼眸带笑见她气冲冲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一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到公司去上班,程翎换上衣服,拿出昨夜蒋西墨带来的牛皮夹袋,那张有她签名的合同似乎已经被他拿走,留下的只有一张公司的合同。细长的指尖顺过发丝,她将颊边垂落的发勾到耳後,眼神放在那张合同上头,思考几秒钟,才意识到这是用什麽换来的,她轻叹口气,缓慢地走到一旁拎起皮包,手上拿着牛皮夹袋,打开房门。
没巧碰上正要开门走进来的蒋西墨,她下意识地後退一步,看着他。而蒋西墨则是瞥见程翎手中的袋子,一下子理解她正要去哪里。
“我等等要上飞机,去墨西哥一个月,今天别去上班,陪我吧。”
眼瞧他倒是说得理所当然,程翎勾勾唇角,敛着眼眸,端起微笑:“陪你?”
蒋西墨淡然点头:“嗯。”
她笑着,手挥了几下,让他往一旁站。他满脸不明所以,往一旁移动一步,瞧着程翎走出房门,接着说:“不好意思,我一早有班呢,蒋大少爷,您请自便吧,我不奉陪。”
说完,侧过身子正打算离开他眼前,蒋西墨挑眉,伸手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扯。这可不是他熟识的程翎?总与他作对,使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这样的她才是使他放不下的。
“为什麽你总不听我的话?”他将她扣在怀中,从後头紧紧揽住她的腰,这身高的差距让她有几分尴尬,她能感受到蒋西墨是弯下了腰,才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发中。“程翎……”
自从他们再度相遇,蒋西墨总是喜欢这样叫她,软软地、温柔地,喊着她的名,而他每这麽喊一次,程翎的心,就狠狠地刺痛,那感觉像是被刀子底在心尖,每听见他唤她一声,那把刀子就往下陷进一分,一次一次,都更加刮疼她。
“松开,”她赌气地拉扯着他的手,可那手掌像是被黏在腰上,动也不动。“蒋西墨,我让你松开,听见没有?”
他没有回应,只是把头更加深深地埋进她的发间,触碰到她的颈脖,呼出一口热气,烫的程翎咬牙,敏感得险些叫出声。
几秒的僵持後,他才终於松开手,程翎头也不回地往楼下直奔,只要能逃离他的视线以外,其余都不重要,她一点也不愿意再与他多相处一秒,至少当下如此。
沈洛看见从里头迅速走来的程翎,茫然地站在那儿,原先还想打招呼,可她却像是没见到他一般,拉开大门,“砰”地一声走了出去,恍如他不站在那似的。
过不久,蒋西墨从後头缓慢走来,望着程翎离去的方向,眼神深幽地落在那扇被关上的门,空气中彷佛还飘散着程翎身上的气味。
沈洛在一旁,瞧着他的表情,不太确定地问:“蒋少,要让人跟上去吗?”
只见蒋西墨敛下眸光,几秒钟後才缓慢地点头,沈洛会意过来,马上到一旁联络霩甜跟上。待他交代完过後,撇头看见蒋西墨靠在墙上,表情有几分郁闷,难得见到他如此黯淡的模样。
“沈洛,”他闭上眼。“我是不是真的挺失败?”
这会沈洛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至少在他看来,蒋西墨就只是因为受到程翎的打击,而变得如此,要是别的女人令蒋少如此消极,沈洛大概会逞着生命安危,狠狠批蒋西墨一顿,可如今是为了程翎,他竟只能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口。
身为他们几个年来的见证人,他实在没什麽偏袒蒋西墨的话可说,但就是如此,作为他的秘书,他仍旧对於蒋少对程翎的深爱,感到相当不值得。蒋西墨对程翎,可说是比金子更真,尽管当事人们都理解,可伤害彼此的行为却依然没少做几分。
也许他们两人会到这样的地步,其中缘由,两人是最能明白的。
离开屋子之前,蒋西墨站在门口,回头一望,屋里的装潢与他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丝毫之差,昨夜他进门後便发现,这小小的空间虽然看似哪都没变,可屋内一件与他相关的物品全都没有。那天她打电话给沈洛,好似下定决心与他断绝所有关系,於是将他所有物品,一样不差地全都归还给他,蒋西墨依旧记得那日,沈洛接到她的电话,他在他的示意下接听,对面传来程翎的声音:“沈洛?”
蒋西墨不许沈洛再唤她少夫人,这说来也有道理,毕竟他们已经分开了,於是他唤道:“程小姐。”
“……”对面沉默半晌,似乎是对於他这样的称呼感到有些不适应,接着他听见程翎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蒋少还有些东西在我这里,能麻烦你过来拿吗?”
他还记得那天他坐在书房的椅上,手中昂贵的笔被自己握的死紧,脑里全是她说这些话时,所可能有的表情,最终他感受到沈洛的注视,他只能僵硬地点头,算是答应了。
“好,程小姐什麽时候方便?”
“明天晚上吧,我已经全都整理好,还麻烦你了。”
“不会,那就明天晚上。”
隔天沈洛拿下来的一箱物品里头,有他的衣物,有他零零碎碎的东西,最後沈洛将一个蓝色绒盒递到他眼前,蒋西墨接过,他不必打开绒盒,便能知道里头装的是什麽。
他用好几夜的构思,画出来的戒指草图,让人打造成一只属於她的戒指,完完全全属於程翎的,独一无二。而她竟然就这样还给他,轻而易举地退回他的一整颗心。
“扔掉。”蒋西墨握紧手中的绒盒,最终将它扔进堆满她的气味的纸箱中。“全部都扔掉。”
那时候的他,心算是死透了,他与程翎的这些年,就像是流水一般,这样付诸东流了。大概也不会料到,自己竟然对她如此念念不忘,说是恨也好,依旧爱着也罢,蒋西墨想让她不痛快,用各式各样的方式,不惜一切地让她不痛快。然而当他真的做到,可以让她真正的不痛快时,他却输给自己的心软。
“蒋少,该走了。”身後的沈洛适当地将他从回忆中唤醒,蒋西墨收回手,让门阖上,发出“砰”地轻响。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关上的门板,心里难受得有如被狠狠切开。
程翎,你究竟对我做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