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光秀停下脚步,将我放下来。
双脚踏上地面,我稳了稳身子後,抬起头来左顾右盼,我们似乎来到了森林的更深之处,参天的古木只手遮蔽了湛蓝苍穹,现在连安土城的方位都搞不清楚了。
「会爬树吗?」
光秀对我微微一笑,走近一棵目测枝干有五个人围起来那麽宽的巨大树木,伸出双手开始向上攀爬。
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举动,顺着他前进的方向望去,赫然发现在繁盛茂密的枝叶之中,竟然隐藏了一座木屋!
居然藏得这麽深!不仅得先通过暗无天日的密道,还得穿越危机四伏的丛林,最後爬上高耸入云的古木。
他肯定是为了不露出太多线索而选择不设置绳梯,宁可赤手空拳地爬上树木,只求这个空中楼阁不被发现。
明智光秀,你到底还有多少能耐?
尊敬之情自心中油然而生,我彻底佩服这位伟大的战国武将。
「还愣在那儿发呆甚麽?快点上来。」已经爬到一半的光秀扭过头对我说到。
我点了点头,也开始手脚并用地朝木屋前进。爬树对我来说充满了挑战,虽然小时候有爬过,但长大之後完全没在从事这类型的活动了。
左手攀住树干,我吃力地将身体拉上去;右脚踩住突起,使劲地挺直身子。
我气喘吁吁地往地面上看,我的天,爬了半天居然才爬一小段的距离,我哭笑不得卡在半空中,现在要下去也来不及了,因为根本不知道要如何下去。
一条绳索缓缓地垂至我的面前,往上一看,光秀已经爬上木屋了,现在他手里正握着那条绳索。
「上来吧。」他对我飒爽一笑。
我对他回以微笑,双手握住绳索,两脚交替的踩着树干向上爬去。在离木屋仅有一步之遥时,光秀伸出手握住我的手腕,一个使劲便将我拉离空中。
身体突然改变方向,使我一时抓不住重心,就这样撞进了光秀的怀中。
「你……」
别扭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全身发热,真希望脸颊不要出卖了我的害臊。
看着我的反应,光秀仅是一笑,随即放开了我。看到光秀的举动,我不免感到心理不平衡,好似受影响的只有我一样。
「我都不知道,你出门会是这种打扮。」光秀说道。
我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现在只穿着吊嘎跟短裤。虽然这样的打扮在未来很常见,但是古人应该没办法接受吧。
况且被光秀这样看着,总觉得自己是没穿衣服一样,思及此,胸口更加燥热。
「不是…刚刚为了追狐狸,丢在森林里了…」我结结巴巴的说着。
光秀转身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朝我抛过来。我接住毯子,摊开围在自己身上,这才解除了自身的尴尬。
我开始打量起木屋,虽然不大,但是很整齐,摆设与光秀的房间类似,中央一样是一张矮木桌椅及坐垫,桌上有着文房四宝。
木墙上则是钉着一格又一格的柜子,上头摆满了卷宗。角落的柜子则是放置一些乾粮与衣物等生活必需品。
整体看下来,要独自在这里待上好几天都没问题。
光秀在地上又摆了一个垫子,示意我坐下,我有些战战兢兢的跪坐其上,知道等等不免会发生一场质询。
「说吧。你怎麽找到这里的?」
待我坐定,光秀旋即开口。
於是我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怎麽看到光秀消失在宅邸,怎麽找到密道,怎麽遇到狐狸最後找到光秀的事情,毫无隐瞒的全盘托出。
光秀听完,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那个通道若没有光线是非常难以前进的,你怎麽能够如此顺利地通过?」
「阿…那个阿…我用这个。」我拿出手机,将手电筒的功能展示给他看。
光秀微微地瞪大双眼,啧啧称奇地盯着我手里的魔法。
「真是太神奇了,想不到五百年後,居然不用点火就能照亮一切。」
「不只这样呢。」我将手机能做的事情通通都告诉他一遍。
「呵呵,听完你说的话,让我更好奇你的世界了。」光秀接过手机,好奇地把玩着。
他将手机抛还给我,接着说道:「如你所见,这里是我的藏身所。一些机密的文件内容,会送来这里,而我也会在这里对遍布在各地的探子发号命令。」
「你怎麽发号施—」
话还没问完,门外传出啪哒啪哒的声音。光秀了然一笑,他起身拉开门,门外的小东西一只只飞了进来。
啪搭啪搭,牠们趴打着羽翼,木屋里顿时白羽纷飞。我被这漫天飞舞的场面给迷惑住,如同加百列率领着其他天使降临於此,这些白衣使者们在狭小的空间内婀娜起舞。
「这些就是我的秘密使者。」
光秀低沉魅惑的嗓音自屋子另一侧袭来。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飘然白羽中伫立着光秀挺拔的身影,金色的双眸锁着我,嘴角轻轻扬起。
不知怎麽的,感觉此刻的光秀一反平时狡诈的性格,虽然藏身处被发现,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对我透露出更多不可告人的事。我敢保证,我肯定是第一个知晓这些秘密的人。
我不认为光秀让我知道这些是有利於他的布局。
那麽是出於信任吗?
光秀信任我?
想到这个可能性,内心一震激动,虽然无从证实,但我会相信这是唯一的答案。
拍打声渐歇,一翮白翎飘然降落於鼻尖。
「哈啾!」
我打了个喷嚏,羽翎随着气流飘离我,落入了光秀的掌心,他用拇指轻轻地顺了顺细毛,松手,任由它继续飞舞。
此时我终於看清楚这些白衣使者的样貌,原来是鸽子。自古飞鸽传书就是一个重要的传讯工具。
它可以降低人与人的接触,使潜藏在敌营里的间谍得到更多的保护,同时又可将重要的讯息快速带入我军之中。
「但是鸽子在飞的过程中有没有可能被猎人猎下来?」
「是有可能,因此我与探子们之间是使用暗语交流的,再者鸽子飞入森林里比飞入安土城更不容易令人起疑。」
所以为了降低被拦截与泄密的风险,这些信件是经过加密处理并且送往深山之中,任谁也没想到信长的左右手就在这里运筹帷幄吧。
「好厉害,你都设想好了…」
真是谨慎又有智慧的人,心理再度对光秀肃然起敬。
训练有素的鸽子们在地上排排站好,光秀将系在鸽子脚上的圆筒一一解下,打开圆筒,抽出一张张的纸条。
光秀摊开其中一张纸条阅读着,而我则背身过去,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身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光秀绕至我眼前,抬起我的下巴。
「不必这麽拘谨,即使你知道了这个地方,不要说出去就好了,知道吗?」
磁性的嗓音萦绕耳边,催促着我回应。
「好…」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有些头晕目眩。
「乖孩子。」光秀松开我。
「不过今晚要委屈你待在这里了,必须处理完这些信件才能回去。」光秀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的纸条。
「唔…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找事做。」虽然这麽说,但也不知道要做甚麽,也不可能下去徒增暴露的危险
。
「吱吱!」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接着一团毛茸茸东西蹦蹦跳跳地扑进光秀怀里。
「是你!」我指着光秀怀中的白狐。
「牠果然是你的宠物!」
「也不太算,他是我在建造这间木屋时就在了,似乎是这里的住民。」
光秀搔了搔狐狸的圆滚滚的肚子,小白狐在他怀中吱吱笑着。
光秀放下狐狸,牠在他身边绕了几圈後,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蹲下身子,小白狐有些紧戒的看着我。
「哈罗,刚刚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适才的追逐肯定吓坏牠了,我诚心的对他道歉,同时伸出手,释出善意。
起初小白狐仍非常警戒,这时光秀弯下身子拍了拍牠的头,似乎感受到光秀对我的信任。
他缓缓地朝我靠近,我维持伸出手的姿势等待牠的认可。
牠先是在我周围绕了几圈,而後下定决心般地靠近我的指尖,黑漆漆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嗅闻着,我摒息以待。
而後,包覆於牠身边的警戒感消失,小白狐闭起眼磨蹭着我的手掌。终於得到牠的认可,我开心地抚摸着牠。
一旁的光秀看着这一幕,仅是温柔的笑着。看来今天不会无聊了,抱着小白狐,我扬起嘴角。
接下来的时间,光秀埋首於书信之中,而另外的一人一狐则玩得不亦乐乎。
光阴轮转,桂魄跃上树梢之时,光秀点上蜡烛,抬头望向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与狐,不禁莞尔一笑。
他捡起被丢在一旁的毯子覆盖在我身上,爱怜的轻抚着乌丝。
「吱吱。」
光秀望向不知何时已醒来的小白狐,後者正张着骨碌碌的眼睛盯着他的举动。光秀竖起食指底在嘴边。
「嘘,别跟她说。」
他对着狐狸眨了眨眼,小白狐似懂非懂地摇头晃脑了几下,随即跃出门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由自在的小家伙。」光秀对着牠离去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回到坐垫上,摊开最後一张纸条。
阅读完内容,光秀原本闲适表情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这真是…麻烦阿…」
瞪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密码,光秀皱起眉头,拿出另一张空白的纸条,提笔快速的书写着。
写毕,将纸条收进圆筒,重新系在白鸽的脚上,抬起右手,鸽子自动自发地飞到他的臂膀上。
光秀走出门外,大手一扬,鸽子顺势起飞,飞往北方的国度。
「暴风雨要来了。」
盯着白鸽消失的方向,光秀板起脸,严肃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