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瑶坐在窗前,梳理着长发。
两年了啊,她想,每天待在客栈里,给客人们倒倒茶,整理房间,这样平静的生活却被花玥晨打乱,只因为今天有一群「纨絝子弟」要来,他还要求璟瑶当侍寝婢女,不知这事让闵舜师兄知道会有什麽反应。
她今晚穿着一身白衣,就连钗子也是白色的,为了不引人注目,她选择一个纯白的面纱,反正每个选为侍寝婢女的姑娘都得带面纱,正符合她意,她完全没有看到面纱的右下角镶有一朵小小的白色梅花。
「一个这麽精致的脸蛋就这样被面纱遮住了。」花玥晨捧着一叠棉被走进檀香阁,零乱的灰黑头发随意紮成一个髻子,笑起来很和蔼可亲,她细心地铺好床,就带着微笑离开房间。
与其他阁中的女孩相比,璟瑶虽穿的朴素,却也出尘脱俗,仙气飘飘。
「我早就告诉你我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地方小睡一下,你看,我这不是找到了嘛?叶公子,你也夸夸我吧。」透过薄薄的素色窗帘,这群花玥晨说的「公子」们个个披着五颜六色的斗篷,带头的公子穿的更是华丽,朱红色的棉袄,再配上浅紫色的折扇,就像王爷出巡一样。
「薛峻公子,真是多谢你的好意。」另一个声音说话了,声音轻柔而严厉,表面上虽说感谢那姓薛得公子,内心却是满满的不屑。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那群花花公子开门的声音,以及调戏姑娘们的花言巧语,听着就觉得恶心。
不要选到檀香阁啊,璟瑶心想。
门咿呀地打开,那声音极为小声,就像一个偷偷摸摸的窃贼会弄出的声响,幸亏璟瑶有练过内功,否则她一定会吓个半死。
透过铜镜,她可以看到他的浅灰色斗篷,年龄约十八岁,看似沉稳,且练过轻功,身上带着一三寸长的佩剑,他将佩剑放在墙边,注视着南璟瑶。
璟瑶闭上双眼,用其他感官仔细倾听。
那男孩想必也看出璟瑶的来历不凡,她不像其他曾遇过的姑娘,个个娇滴滴的,却是一脸大小姐范,将仆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也不像各郡的郡主,个个巾帼不让须眉,永远穿着战甲,在沙场上奔驰。
眼前的姑娘,端庄贤淑,宛如一朵盛开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她所练之功,阳刚却阴柔,二者兼具,但不伤身,反而能护心护体,但伤起人来想必也很可观。
她很美,也很危险。
男孩走向璟瑶,欲伸手摘去她的面纱,就在他的手将要碰到璟瑶之际,她猛然转身,双手交叉,控制住男孩的手,又抓住他的肩膀,将他压制在地。
冷冰冰的力量从她的丹田缓缓传制掌心,再传制男孩的肩膀,内功虽冷,但却夹带着暖烘烘的力量,阴柔之力传往五脏,阳刚之力传往六腑,经脉打通,只感到一阵舒爽,并无伤害。
事实上,璟瑶只是不想伤他而已,假如她用了七成力打向他,依他的内力,男孩必死无疑,她只用了单单一成力,便能轻易地控制他。
璟瑶轻轻一跃,白衣飘飘,男孩差点就要相信她是下凡的仙女,她缓缓落在房间的另一头,看着男孩。
这是他们头一次对眼,连空气都弥漫着一丝尴尬。
男孩爬起来:「姑娘武功好生厉害,」他拍拍双手,对璟瑶行个礼:「在下叶于清,叶家大公子,事实上叶家就只有我这麽一个孩子。敢问姑娘芳名?」
璟瑶没回答他的话:「叶公子,天色已暗,奴婢请您赶紧沐浴,并早些休息。」说完转身进入湢堂,轻轻地掀开门帘。
叶于清难得一时玩心大起,他解下斗篷,放在他的佩剑旁,接着以惊人的速度奔向湢堂,一把抓住璟瑶的外衣,唰的一声撕下来。
璟瑶早就料到他有如此轻功,却没想到他已将轻功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她重心不稳,摔进浴汤里。
她躲在浴汤里,只露出头,用双手将自己的上半身紧紧遮住,此时于清伸手解下的白色面纱,然後用另一只手捧着她脸,好让他看看眼前这位美人儿。
她是他看过最美丽的女孩,完美的鹅蛋脸,精致的五官,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双唇,及最引人注目的、充满灵气的桃花眼。
叶于清放下他的手,这麽美丽的姑娘不免让他动心,他脱下自己的浅色外袍,披在璟瑶身上,她抓着外袍的边缘,紧紧地裹住身子,然後慢慢从浴汤里走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公子,他不像其他公子,从他的衣着来看,颜色虽朴素,材质却是皇家用的高级蚕丝绸;从他的说话的语气来看,随意又严厉,有种说不出的庄严,叶家到底是什麽来头?
璟瑶抓起于清的手,拿回她的外衣,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接触,却包含很多意思:从于清那方面看,有惘然、有欢喜,更多的是迷恋,迷恋她的美貌;而从璟瑶那方面看,有佩服、有敬畏,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他的身世
叶于清,自称叶家大公子,但其实整个大陆姓叶的人家生的都是女孩儿,就算有男孩,年龄也不超过八岁,这不过是他蒙骗世人的谎言。
他不姓叶。
他姓徐。
而徐氏是整个梁国最伟大的姓氏。
因为梁国开国皇帝姓徐。
这也表示,他是皇帝的儿子。
他是鼎鼎大名的五皇子。
他叫徐灏。
因为曾经伤了脸,留下了伤疤,长年待在皇宫里,除了父母亲、皇兄皇姐、太监婢女,他从未见过其他人,现在治好了,他当然会离开他待了十四年得皇宫,好好地玩玩。他将名字的灏字拆开,以页的谐音叶当做姓氏,以姓氏中余的谐音于,最後以景的谐音青再加上水部,成了清,做为名字的最後一字。
璟瑶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公子竟是个皇子,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花花公子,他的家族受到皇上器重,才会有如此华贵衣物,对其他人如此严厉。
她猜错了。
因为除了大师兄闵舜的住所,还有阡陌楼,她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至少,三岁後是如此。
我在想什麽啊?璟瑶在心中喃喃自语。
璟瑶穿回外衣,湿漉漉的长发随意用手挽成髻子,她摘下钗子,然後重新在插到髻子里,对着徐灏道:「叶公子,奴婢请您先沐浴,」然後深吸一口气:「奴婢先去更衣。」语毕,她转身离开湢堂。
徐灏还因璟瑶的美貌着迷,他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目送璟瑶离开湢堂,才解下身上的衣服,进入浴汤。
他换好一身乾净的衣物,是花玥晨先为他准备的,当然,每位公子分的衣服都不同,徐灏看着璟瑶,她换了一身白衣,比刚才的白衣更朴实,却让璟瑶看起来更不平凡,她静静地坐在一张木桌前,正在制作薰香。
徐灏拉了一张椅子,坐在璟瑶旁边。
「在干嘛啊?」
璟瑶不再带着面纱,她的美貌依旧让徐灏深深着迷:「制作薰香,好让公子您放松一下。」
她拿起一片木片:「这是檀香,再加入沉香、丁香等香,以早晨收集好的露水混合磨成粉状,晒个两三天便可使用。这是已经晒好的,公子你闻闻看。」她拾起一个瓷碗,端到徐灏面前。
徐灏顽皮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麽?」
「啊?」
「你刚才叫我什麽?」
「公子。」
「然後?」
璟瑶很是疑惑:「公子,奴婢愚笨,不懂您的意思。」
「你刚刚说:『公子你闻闻看。』这样还不懂吗?」
璟瑶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话时,说了「你」而非「您」,她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徐灏却注意到了。
她赶紧跪下来:「是奴婢的错,望公子恕罪。」
「唉唉唉,赶紧起啊。」徐灏连忙扶起璟瑶:「我有表现出很生气的样子吗?你不需要赔罪,我觉得你这样叫我很是亲切,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
璟瑶站起来,红着脸,转移话题:「天色已暗,公子赶紧睡吧。」然後转身拿了一叠棉被,铺在木制地板上。
「姑娘你这是......」他话还没说完,璟瑶早已钻进被窝睡了。
徐灏蹲下来看着女孩,喃喃地道:「本皇子还没问到你的芳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