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大考的倒数时刻,我却越反常的感到轻松,完全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被考试的压力给压的喘不过气,甚至还满心期待大考的到来。
我成天就是窝在学校的自习教室埋首苦读,把所有的痛苦全数都发泄在书本上,连毕业旅行我都没有参加,总觉得好像拚了命撑过去後,就可以什麽都不用去想、或者是去面对,我只想尽快的结束这一切,越快越好。
明明念书就是一件好事,可看在其他人眼里,却不见得是那麽回事了,比如说我的妹妹小煦。
某个假日上午,小煦难得的进了我的房间,劈头第一句话就说,「姐,你还好吗?」
当姐妹那麽多年,小煦还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关心我,看来我行屍走肉的程度,就连平时在家沉默寡言的妹妹都看不下去了。
见我始终低头看着课本久久没回应,她乾脆直接一把抢过我的课本,轻轻的叹了气,「你到底怎麽回事?」
我抬起头,对着小煦笑了笑,「没事,我很好。」说完,我便把小煦手上的那本课本拿了回来。
「哈?很好?」小煦又把那本书给抢了回去,一脸不悦的说,「你好在哪?」
好在哪?是啊,我好在哪?
但我就是不愿意向任何人承认,其实我很不好。
「你不要再像个傻子一样好不好?」小煦伸出手指弹了一下我放在书桌上、放着青竹照片的那个相框,语气无奈的说,「就为了这种女人,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的,值得吗?」
「小煦…」我愣愣地看着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小煦把课本往我桌上一丢,冷冷的说,「就有个失恋的白痴,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哭着叫这该死的女人的名字啊,老是青竹青竹的叫,听得我都烦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吵到你了吧?」
「知道就好,赶快振作起来忘了那种人吧,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小煦说完,便砰的一声关上我的房门走了。
是啊,不愧是我的妹妹,说的还真有道理呢。
我当然想赶快振作起来,也想快点忘了青竹,可不管我怎麽努力,不管我怎麽说服自己,我就是没有办法做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一个熟悉的旋律响起,是我的手机铃声,看到是云乔打来的电话,我赶紧接了起来。
「喂?」
「燕子,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嗯,好呀,什麽时候?」
「现在。」
「现在?」
「是啊。」云乔的语气听起来很愉快,「我在你家门口,快来开门。」
我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走到门口开了门,发现云乔真的站在门外,肩上还背着她心爱的那把吉他。
「嗨。」云乔朝着我挥了挥手,笑脸盈盈的说,「怎样?有没有觉得很惊喜?」
我笑道,「惊喜是没有,倒是受了不少惊吓。」
「呿,真不可爱。」云乔脱了鞋,熟稔的朝着我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云乔家离我们家不远,走路大概不到五分钟就到了,所以云乔便会三不五时来家里作客,最近这阵子更是几乎每个礼拜的假日都会过来,有时候玩到太晚,她也会留下来过夜。
云乔很懂我,和我志趣相投,我们不仅有同样的价值观,也总是很有默契的会对同一件事感兴趣,更是有聊不完的话题。知道我失恋了,她也会不厌其烦的听我诉苦,甚至温柔的安慰我。
我是真的很庆幸,在自己最痛苦的这段日子,还能够有云乔的陪伴。
「阿姨呢?」
「我妈今天和同事去爬山了,家里只有我跟小煦。」
经过客厅,云乔笑笑的朝着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小煦打了招呼,「嗨,你好,我又来打扰了。」
小煦瞥了云乔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回过头继续看着她的电视了。
一进到我的房间,云乔就忍不住说道,「燕子,你妹真的好冷漠喔,明明有着一张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个性怎麽会差那麽多?」
我苦笑,「小煦她一直都是这样,就连对我也是爱理不理的,你别太在意。」
「嗯,好吧。」云乔把吉他琴袋从肩膀上拿了下来,坐到了我的床沿边,接着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吉他给拿了出来,一边调着音,一边对着我喃喃说道,「燕子,你很久没练琴了吧?社团那边你也不怎麽去了。」
「没办法,我要专心准备考试了。」我把我的吉他拿了过来,坐到了云乔的身旁,「反正你都会来我家陪我练习,那样的话就够了。」
「说的也是。」云乔对着我眯眼一笑,「燕子,你要赶快打起精神来,不管发生什麽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嗯,谢谢你。」
其实云乔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又贴心的人,比起自己,她总是会优先替别人设想,个性很温和,也不会随随便便耍任性或者是乱发脾气。
她低着头,轻轻拨弄着琴弦调音,眉头稍微揪紧了些,嘴唇微微一抿,脸上挂着无比认真的表情。
不晓得为什麽,这画面看起来真是吸引人,云乔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孩子,就算不用开口,光是坐在那里拨动吉他或者是随意的翻翻书,就让人不自觉感到好像有股轻飘飘的仙气环绕在她的四周,浑身上下更是充满了迷人的特质。
这时突然啪的一声,伴随着云乔的惊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连忙回过神,「怎麽了?」
云乔吐了吐舌头,轻轻的甩了甩手,「琴弦突然断了,弹到我的手,唉,一个不小心绷太紧…」
「怎麽会这样?给我看看。」我赶紧放下吉他,拉起云乔的左手一瞧,果然有一大条红红肿肿的痕迹,甚至还有一部分划破了她手指上的皮肤,鲜血顿时缓缓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一个反射动作就是把她那根流着血的手指头给含进嘴里轻轻地吸吮着。
「燕,燕子…你…」云乔倒抽了一口气,整张脸全都红了,「你干嘛啊…」
嘴里尝到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我不自觉的抬头,一对上云乔那张又惊又羞的表情,我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行为好像太过踰矩了,连忙尴尬的把云乔的手指从我嘴里拿了出来,抽了卫生纸紧张兮兮的擦拭着云乔的手,「对不起,呃,我自己流血的时候都是这样,一个不小心习惯了就…」
云乔的脸依然很红,她愣愣的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刚才被我含过的那根手指,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我去拿些冰块给你冰敷…」我飞也似的逃离了房间,冲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冰块装进冰袋里,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行。
天啊,我到底是怎麽了?就算我和云乔再要好,好像也不应该随便把人家的手指放进嘴里吧?真要命,这下云乔该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吧?
我抱着错综复杂又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回房间,战战兢兢地把冰袋拿到云乔的面前,「云乔,这个给你。」
「谢谢你。」云乔接过冰袋,敷在她红肿的部位上,喃喃的说,「燕子,你真好,真体贴,青竹真是没有眼光。」
一听到青竹的名字,我心中忍不住一酸,我这阵子已经尽量避免再想起有关於青竹的事,明明都已经过了那麽久,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慢慢释怀,也慢慢习惯了的时候,却又发现好像根本就不是那麽一回事。
我垂头丧气的叹了气,「云乔…别再说了…」
云乔皱了眉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再提起青竹的事,可是…」
我看着云乔那张担忧的表情,忍不住苦笑道,「呐,云乔。你这阵子这麽常来陪我,其实是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对吧?谢谢你对我这麽好。」
云乔对着我微微一笑,「燕子,你用不着跟我客气,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知道你值得我这麽做。」
「我已经有在努力了,我也想快点把青竹给我忘记,可我…」
「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的。」云乔打断了我的话,将手上的冰块放到了一旁,接着把她那只流血的手指往我眼前一伸,「燕子,你知道吗?像这种伤口,不管伤的多重,总会一天也会随着时间癒合的。」
她轻轻戳了戳我的左边胸口,笑得非常温柔,「但是,心中的伤却不是那麽简单就能够痊癒的,所以,想哭的时候就哭吧,你没有必要假装坚强,也不要选择逃避,因为只有勇敢去面对自己内心的伤痛,它才不会再继续折磨着你。燕子,如果你不敢自己一个人哭,那麽就让我陪你一起哭好吗?」
云乔说着说着,两行泪居然真的从脸颊上滑落了下来,我吓了好大一跳,慌乱的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眼泪擦乾,「云乔…你…你别哭啊。」
「燕子…我看你明明这麽痛苦…却还要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我就忍不住觉得…心好痛…」云乔红着眼睛,继续啜泣着说,「你是笨蛋吗?叶青竹那种人到底哪里值得你这样伤心难过的?她根本就不配!一点也不!」像云乔那麽温顺的人,却像是要把我骂醒似的,语气竟然难得的凶狠。
我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睛,哽咽着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云乔把头埋进我的胸口,轻轻地伸手搂住我的腰,「燕子,你真是全世界最傻的人了…」
我拼命的擦着眼角不断淌出的泪水,直到我的衣袖全都湿了,却还是怎样擦都擦不乾。
「燕子,不要再忍了,哭吧,大声地哭出来,我会陪着你的…」
云乔的这句话彷佛像是一句咒语,我用力抱紧云乔柔若无骨的身子,开始不计形象的嚎啕大哭了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苦闷,彷佛在这瞬间才总算全数爆发了开来。
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让你流泪的。
可尽管如此,就算明知她从未在乎过我,就算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我的眼泪依旧还是会不争气的一遍又一遍,为了青竹而流。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