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黎奈倏地坐起身,一边大口喘着气,吉尔斯的脑浆和鲜血涓涓流出的画面依旧在黎奈的脑中徘徊,刹那间,她全身都涌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所有伤害小奈的人、事、物⋯⋯姐姐都会亲手除掉的。』
如果照着她所说的,黎奈心想,那麽那个亚丝忒到底还杀了多少动物⋯⋯或者是人。
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她拿起床边的水壶倒了杯水,床头柜上的时钟指针正指着八点钟的方向。昨晚宅邸上下忙着帮千奈打点行李,一直到了半夜,所有人才从机场回来。
到现在都还没有人来叩门⋯⋯估计是夫人老爷让大家休息晚一点吧⋯⋯
「叩叩!」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谁?」「黎奈小姐,您起来了吗?」
「起来了。」她将门开一条细缝,「是⋯⋯有希子,没错吧?」
「是。」有希子鞠一鞠躬,「可以为您整理了吗?」
「可以。」
「有希子,」黎奈看着镜中正在替自己绑头发的女仆,「哲也起来了吗?」
「少爷吗?」有希子用心地帮黎奈的麻花辫紮上草绿色的发绳,「已经起来了,貌似在跟夫人老爷商讨什麽事情。」
「欸!所以只有我睡过头了吗?」黎奈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脸颊,「天啊⋯⋯」
「别拍了,再拍下去都要肿了。」哲也轻哂。
「哲也?!」她赶紧站起身,「对不起,我⋯⋯」「是我让她们晚点叫你起来的。」
黎奈困惑地转头看向有希子,後者微笑地轻点了下头,鞠一鞠躬後,有希子安静地退出房间。
噢不噢不噢不⋯⋯黎奈在内心哀号,有希子怎麽可以把她跟哲也单独留在房间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危险了!尤其是在哲也这样的男生面前,她真怕自己会喘不过气!
看着少女脸色殷红的选择背对他,哲也忍不住勾起恶趣味的笑容。
「黎奈,」「怎、怎麽了?」
「转过来。」
「做什⋯⋯啊!」
差一点⋯⋯差一点点,就要亲到他了⋯⋯黎奈从惊吓中回过神,她急急忙忙的往後退,没想到身後就是梳妆台!
哲也俊气逼人的脸在眼前放大了好几倍,黎奈别过头,止不住狂乱的心跳:「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怎样?」哲也的表情看起来很困惑。
「什麽?」黎奈也拧起眉头。
修长的食指轻戳了下少女的额头,哲也面无表情道:「走了,要跟爸妈讨论事情。」
「什⋯⋯」怎麽感觉自己被玩弄了⋯⋯
黎奈看着眼前少年嘴角掩藏不及的笑意突然明白了什麽,她又羞又怒的握紧拳头,见状,哲也掩着嘴快步走出房间。
「哲——也——!」
真可爱。哲也忍不住在心里偷笑:公主殿下是不能大吼大叫的喔,黎奈。
***
「夫人、老爷,早安。」「早安,晚上休息得还好吗?」
「托二位的福,非常好。」黎奈微微一笑,「听哲也说,您们要跟我讨论一些事,请问是什麽呢?」
「是关於你伤势的问题。」森往桌上摆了个木盒,「虽然你的外伤治好了,但是脑部的伤害,我跟医生谈论过了,除了药物治疗外,还必须找到失忆前的相关物件才有可能达到最佳疗效,问题是,我们办不到。」
听到这,黎奈有些紧张的握紧双手,「给贵府添麻烦了,对此我非常抱歉⋯⋯」「这倒不会。」真理子优雅地打断她,「我们只是在想,假设,也就只是假设,假设这是永久性的伤害,身为肇事者的我们也有义务负责,既然你在日本举目无亲,我们想知道:你有没有意愿一辈子留在樱庭家?」
黎奈低下头,失忆一辈子的可能她不是没想过,但是:「这是⋯⋯什麽意思?」
「加入我们。」森认真的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们非常乐意给你一个位子让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呃⋯⋯难道国贸公司在招员工吗?
「黎奈,哲也有告诉过你樱庭家的事业是什麽吗?」真理子问道。
「是国际贸易。」真的在招员工?!
看着森憋笑的表情,黎奈的困惑指数彻底达到顶峰,到底是自己领悟错误还是当时自己听错?
「如果不要就算了。」哲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让黎奈轻蹙起眉,她瞪了他一眼,却被他非比寻常的焦躁神情给震慑住了。
「我⋯⋯」
「哲也,不要忘了我说过的。」森的笑容让黎奈感到一阵恶寒,「国际贸易是比较内敛的说法,如果跨国接单杀人算是的话。」
「跨国接单杀人⋯⋯?」杀人⋯⋯真的吗?黎奈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平复下来。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这个家庭给她的感觉也就只是正常富豪,千奈在的时候,与她共处一室的这三个人更是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发挥到淋漓尽致,她所看到的就是个温馨家庭,而现在这个看似慈父的男人揭开了富丽堂皇的面具,将樱庭家真实的黑暗面在她面前展露无遗,他告诉她,他们的手上充满了鲜血。
黎奈再次看向森,想要确认他的脸上有没有一丝玩笑的气息。
但眼前的男人给她的感觉极其认真。
「所以这就是为什麽你那一次伤了那麽重?」她深吸了口气,毅然面对哲也,「你为什麽会撞到我?」
「那天晚上我正在执行任务,因为一个错误的决定我落得被追杀的下场。」黑色发梢遮住了哲也的眼睛,「天色昏暗又下着大雨,我没有看到前面的你,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在樱庭家的纪律很严格,就算是我⋯⋯随便让人进宅邸本来就要接受处分,这对一个隐藏在阴影中的集团是个莫大的危险。」
「所以原本要杀了我吗?」黎奈冷静地问道。
「不。」真理子勾起唇角,「虽然安全起见应该是,但事实上,我们从没想过。你出现在我跟森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非常特别,你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在社交上绝对可以大放异彩,这种特质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对此我非常想要好好训练一下。」
「社交?」
「这其中需要的手腕种类非常多。」森拿出一面镜子,「就我个人认为,这职业是一门艺术。告诉我,你在镜子看到什麽。」
祖母绿瞳在镜面上反射出难以置信的眼神,黎奈低语:「我。」
「如果是我,我会说我看到了一个成熟的女孩、一个具有潜力的人才。」
森将镜子放回口袋,「当站在镜子面前,我们可以成为各种人,虽然大多数人只会选择其中的一、两种角色扮演,好比上班族兼顾父亲的角色。但是,有少数人,必须在各种的场合扮演好各种角色,藉此降低他们想接近的目标的戒心,以撷取目标的性命。黎奈,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杀手。」
「不错。」森赞许的点了点头,他伸手从女仆递来的枝条上摘下几朵樱花,「樱花虽小,但只要风一吹,」他朝掌心轻吹了口气,「花瓣遍布全世界,上至政府,下至黑市,我们无所不在。」
细碎的粉色花瓣缓缓地散落在地毯上。
黎奈的指甲在掌心印出新月型的痕迹,「为什麽想要我加入你们?我是个外人,不是吗?」
「你非常有潜力。」森倾身往前,「而我一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十分自信。」
「万一我做不来呢?」
「没有人第一次做得来。但这不是我能选择的,哲也也一样,在十九岁那年我接下了领导人的位置,我得到了这样的生活,」森看了看四周华丽的摆饰,「同时,我失去了站在阳光底下的资格。」
一旁的哲也似乎越来越焦躁不安,黎奈悄悄地反握住他紧握的拳头。
当森在自己面前吐露实情时,她就明白这是自己仅剩的一条路,是哲也正在走的一条不归路。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恢复记忆,更不知道走出这座宅邸要依靠谁、要如何生存,而在被她遗忘的世界里,唯一让自己真正感到安心的人,就是哲也。
至少现在⋯⋯她不想跟他分开,既然如此,与之相应的代价她也必须付出。
「很难决定的话,我就再提醒你一件事好了。」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你想要待在他身边,想要能够站与哲也同样的地方,你就必须要有:」近在咫尺的祖母绿瞳倏地睁大,他勾起唇角,「与死亡共存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