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不是那样一个夏天,那样一个瞬间,我的生命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遍地开满繁花。
他叫乔梓,那麽美好的一个人,十七岁的夏天,耳畔蝉鸣不觉,遍地向荣的绿芽,那个站在阳光下的男孩看着我,轻轻勾起嘴角,站在阴影里的我眼神晃了晃,竟是舍不得在迈开脚步。下一节是母老虎的课啊,我心想着,却只僵直着看着他楞神,兴许是看到了我呆呆的模样,他又笑了一下,比上一次还要阳光灿烂。他朝着我走过来,我这才猛的回神,想要转身逃走,他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我不想再有更多深入,我害怕把这样美好的他拖下地狱,远远的看过一眼,就很好了。
「哎,同学!别跑呀!」他突然开口。
「干嘛。」尽量保持冷静,我只得冷冷地转过头。
「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欸,不是,你别误会,那个,我...我就是想说竟然遇到了,那就、就交个朋友,以後...也可以有个照应是吧?」
「可以。」
「那你是哪一班的啊?」
「赵君迢,三零二的。」
「喔......」
没等到他继续下句话,我转头离开了我的肇事现场,其实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我当时为什麽一时脑热就答应了,也许是因为他慌张结巴的可爱样子吧。反正,我从不後悔在那个美丽的年华应了一声可以,还好我应了,我们才会有机会一起拥有了那麽多。
从那天开始,我们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的出现,把我从阴冷压抑的家族里拉了出来,他教会我温暖,更教会了我怎麽去爱。用了两年的时间,我们以朋友的身分做尽一切,然後,也不知怎麽的,我们相爱了,就如同我们的相遇,我从来不知道我是怎麽爱上他的,不过,爱情本来就没有逻辑可言啊!还记得,那是我先告的白,我紧张得不得了,深怕他若摇了头,我们兴许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但他只是微微楞神,便点头答应,所以,我们又用了八年做了一切情人会做的事,不论温情,还是激情。最後一年,我们二十七岁,他躺在病床上用棉被遮住自己憔悴的脸庞,不想被我瞧见病恹恹的样子,可我觉得生病的他,还是跟以往一样可爱的。
「欸迢,我问你,如果我先走了,你还会去找其他男人吗?」
「说什麽傻话呢!...不过,你希望我去找其他男人吗?」
「如果我说不希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他沉默了一会儿。
「不会呀!我赵君迢在这里发誓,不管今生今世我身在何处,在做什麽,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乔梓一个人。」
「什麽呀!你这算是变相求婚吗?」
「那乔先生愿意嫁给我吗?」
「好吧,勉勉强强答应你呗!」他笑得很开心「我乔梓发誓,我会永远爱着赵君迢,至死不渝。」
两个月後,他在医院过世了,因为胃癌。走之前他要我答应他好好活着,当他的眼睛,快快乐乐地看遍全世界。於是我开始旅行全世界,发自内心笑着,不是不伤心了,只是把悲伤深深的埋进心底,因为我一直知道的,唯有我真正快乐着,那个总是提心吊胆的家伙才能安心在天堂待着。
两年後的今天,我在民政局门口坐了一整天,昨天大法官释宪,同婚已是合法婚姻,看着一对又一对同性恋人手牵着手,脸上尽是笑容,既然我是他的眼睛,他应该也看到了吧!我想此刻的他一定挂着他的招牌笑容,笑弯了眼角,把我迷的神魂颠倒。其实我从不埋怨我们只有短短的十年,因为十年真的足够了,我们一直幸福着,不论现在或以往;我只可惜没等到今天,我们偕手踏进民政局,然後狂吻、拥抱。在一帧回忆散落之中,泪水伴着思念湿了我的脸颊。
同婚终於合法了,我们的关系从此受到法律的保护,可我的配偶栏只能继续是空白着,不过这次不再是因为无奈,而是,一句至死不渝的承诺。
君迢,忆君迢迢隔青天。
日色慾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李白《长相思》其二
泫2019.0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