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件往事,江道尔忍不住浑身起了一阵毛骨悚然。
「说吧。」
「……」闻言,汪恩派偷偷瞄了他一眼。
江道尔依旧站在原地,神清一派轻松慵懒地双手环胸瞧着她,「如果现在就乖乖坦白说的话,我就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们的多年交情,我也许──」
「我喜欢你!」
云雾散去,大地撒上一片月光的瞬间,这四个字就这麽从汪恩派的嘴中说出口。
她傻了。
他也傻了。
「向太娜这疯女人,调那什麽鬼屁酒……」十几个眨眼的时间後,他咕哝道,眼神左右飘移看似有些尴尬。看来他完全猜错了。
对此刻的两人都感到漫长的沉默过後,江道尔悄悄叹口气也坐上长椅。
但汪恩派却忽然站起身,往前几步倚靠在木栏杆上头。
她是真的喝醉了吧。
没错,一定是的。
告白完了之後呢?然後呢?
突然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明明眼前是一片美丽如艺术画的城市夜景,但却不知怎地,她看着看着竟觉得好丑好碍眼,忽然有种想哭的慾望。
是因为知道结果了吗?还是,是因为知道即便讲了也不会听见渴望多年的答案?
汪恩派的身体这时有股热气不断在迸发而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不自觉抬起被冷风吹得有些冰凉的手然後贴在发烫的脸颊上。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甚至开始在犹豫现在该不该不负责任的逃跑。
有时候,汪恩派真的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自虐的事情。
你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你;但你又无从放弃,就只能这样继续喜欢他。
这世界上不尽人意的事情太多了,你喜欢他而他不喜欢你,不过就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罢了。
但是……
喜欢他,却是她青春里最美好的事情啊。
「江道尔。」她转过身,眼角噙着透明泪水,倔强地死死不肯落下。
他看着她,眼底藏着一言难尽以及欲言又止。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她说。
她还是踏进自虐的陷阱里了。
她甚至可以知道他下一秒即将说出口的话。
「对不──」
江道尔还来不及开口,小脸写尽了任性与倔强的汪恩派却忽地朝他走近,然後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在他捕捉到那颗泪水掉落而下的瞬间,他的唇瓣猛地贴上一抹炙热,同时鼻息间也缭绕着淡淡的酒香。
短短的两秒钟结束,就像一巴掌清脆地打在汪恩派的颊上一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此刻所做出的行为,甚至开始感到不可思议。
她睁圆杏眼缓缓将唇离开他的,两人对视了一秒後,汪恩派宛如被一道闪电劈到般用力弹开。
「是酒……是酒精在作祟。」
汪恩派默默坐回江道尔旁边的空位,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不知该看向哪里只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明明天气预报说今晚的气温会开始下探到十二度,但怎麽还那麽热啊。她开始在心里碎念。
天边响起阵阵烟火声,声音不大,却足以在此刻的空间中震耳欲聋。
汪恩派悄悄觑了眼江道尔,却发现他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似的,不同於她的紧张与坐立难安而是神情平静地望着前方。
於是她收回视线,一股怒火自胸口悄悄点燃,砰!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尴尬而已。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演独角戏而已。
也是,只是一个吻而已有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什麽世界末日。
可是,可是……
脑子里混乱成一团,下一秒,汪恩派忍不住恼羞成怒转过头吼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然而就在她转过头的瞬间,汪恩派这才发现江道尔也正看着她,就像早了她好几步一样。
只是,那对再熟悉不过的澄澈眼眸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歉疚。
也许认识再久,彼此之间依旧会存在着一个谁也不会主动戳破的泡泡。
她今天确确实实地戳破了。
两个人就这麽对望着,直到远处再次响起了烟火声,汪恩派眨了眨乾涩的眼眸,然後、忍不住打了个嗝,憋也憋不住。
在此时这尴尬的场合下,这突如其来又十分突兀的打嗝让江道尔控制不住噗哧一声,接着开始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
而声音来源的汪恩派更简直想直接跨过木栅栏一跃而下,丢脸死了。
她狠狠怒瞪正仰头大笑的江道尔,然後撇过头不理他,很生气,更无奈。
这是告白的时刻会出现的画面吗?全世界肯定只有她这麽丢脸了。
「汪。」
「干麽学狗叫?有病啊你。」
刺耳的笑声消失後,江道尔突地汪了声,让汪恩派蹙起眉一脸像是看到神经病一样碎骂,然後继续观赏星空。
「不是叫我说点什麽?」
「你才是喝醉的那个人吧。」
「被拒绝的人会难过,但被告白的人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啊。每次看到那些女生伤心流泪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麽滔天大罪……啧,果然长太帅真的是一种罪。」
「Whatthefuck……」
耳里传来充满自恋的话语,汪恩派再也忍不住的转过身,而印入眼帘的是江道尔玩世不恭的不要脸笑脸,虽然知道他是想转移话题抑或是逗她开心,但她还是快受不了了,於是她嫌弃地蹙起眉头对他说:「你怎麽可以那麽不要脸,我真的从没看过像你这样自恋不用钱的人欸──」
「哈哈。」
江道尔晒笑,倚靠在椅背上仰望星空。
「……这种话也讲得出口。」劈哩啪啦讲了一大串的汪恩派再度很不给面子的说道,然後又打了一个嗝:「嗝!恶……都是酒的味道。」
她伸手在半空中挥去气体,轻轻揪了眼江道尔後也跟着仰望星空。
不过虽然她这麽呛他,可他的确是有那个资格如此口出狂言。
毕竟进入这所高中才短短几个月,她早已看过数不清他被告白的场景,甚至还吃进不少情敌亲手做的饼乾蛋糕,每一次她就一边吃一边暗自窃喜:嘿嘿嘿,你们的爱意就让我全都吃下肚吧……
「抱歉。」
半晌,正当汪恩派的脑子里什麽也没想甚至心如止水仰头夜空数着月亮旁边有几颗星星的时候,江道尔忽然开口一道,话语轻薄得像是一根羽毛,温柔得彷佛初春午後的微风,却牢牢地如钢铁一般撞进汪恩派的心头上,凿出了几个坑洞。
很疼,却甘愿。
她明白他对於给不了她想要的而感到愧疚。
她也知道爱情本来就不是可以强求而来的。
「不要跟我说这种话。」
汪恩派回道,眼神认真,而他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