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时间,汪恩派熟门熟路地弯进街角,然而就在准备进入社区时,从身後忽然响起江道尔的叫唤。
「喂──」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只见那抹高瘦身影轻巧俐落地从脚踏车上一跃而下,他牵着脚踏车不疾不徐地朝她前进。
「我以为你回家了。」一阵微风忽地刮起,把汪恩派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天气好所以就绕了一下。」他将脚踏车的侧柱立起。
汪恩派这时才发现他原本覆在额前的浏海被往後撩起,甚至还绑了一个冲天炮。
「我觉得你剪短後感觉更像小朋友了。」江道尔双手环胸,微微往右倾倚靠上一旁围墙,神色自若的慵懒笑颜中藏着些许顽皮的调侃,「汪恩派小妹妹。」
「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小朋友啦!」汪恩派很是不爽地反击回去。
什麽嘛,明明都是在头发上做变化但为什麽他就会赞美太娜的发色好看,而对她却是先取笑再说。
「不过认识你到现在你几乎都是长发,突然看到你短发的样子还真有点不习惯。」江道尔的大掌落下,左右挠乱了她的发。
其实她以前一直有想剪短的念头,但却始终都没有去做。
因为在某年夏天,当时正顶着一个被班上同学笑了好几天的眉上浏海外加小丸子头的她偷偷听见了江道尔与他的亲戚们的谈话内容。
「欸,道尔哥,那你喜欢长头发的女生还是短头发的女生啊?」
「应该是长头发的吧。」全神贯注的江道尔随口回应了句,其实也没听清楚问题是什麽,目光聚焦在手中的扑克牌,他将仅剩的两张牌果断地扔出其中一张,「拉!」
「等一下!还没,我要压你!」
「吼,按照顺序来好吗?你不能压,要压也是她先压,玩几次了还不知道规则喔。」
「啊这样一、二、三、四、五……我不就会输,你们都只剩一张欸!」
「如何,再没有人出我就要赢罗。」
「哈哈哈哈,还好我在你前面一个,你就认命吧──」
後来,汪恩派根本无暇顾及最後的赢家究竟是谁。
自这一天起,她就在心里下了一个单纯的决定:她要将头发留长。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偶尔修修发尾的毛燥分岔外她的头发就再也没有变短过。
对此,汪恩妮对妹妹这可爱举动的看法是:女孩子嘛,总会希望自己能变成暗恋的男孩喜欢的模样。
不过还是曾有几次将头发剪短,其中比较严重的一次是跟江道尔吵架的关系。当时他们为了一件小事情两个人除了大吵一架外甚至还开始把对方当成陌生人看待,即使身在同个空间也互不理会。
而那阵子的某一天汪恩妮说了放学後要去把烦恼三千丝剪掉之类话语,於是汪恩派在赌气之下便决定也要跟着去,为的是将一头长发剪短,再也不要为了他而让自己那麽累了,顶着一头长发无论洗头还是吹头发时都特别麻烦,尤其是夏天,简直要人命。
只不过,在整整十五公分的发丝自汪恩派头上消失的一个礼拜後,她和江道尔莫名其妙就和好了,然後莫名其妙地,那个任性版的长发公主又再度出没於地球上了。
想起这段往事,汪恩派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郑希奈曾说过她相当佩服那些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改变自己的女孩子。
明明自己喜欢卷发但听说那个男生比较喜欢直发,於是就将自己的卷发给烫直了;明明自己比较喜欢甜美浪漫的打扮但喜欢的男生说他觉得俐落帅气的女生非常迷人,於是就她狠下心把洋装埋进衣柜深处转而换上白色衬衫、黑色宽裤与红色高跟鞋了。
然而汪恩派却反而不赞同这番言论,她说:「为了所爱的人改变是很好,但是如果自己不喜欢改变後的样子的话,那那个为了对方而改变的自己真的会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吗?这样的自己不是很可悲吗?」
习惯会逐渐成为理所当然,汪恩派直到现在才发现,当时这麽认为的她原来早就已经是那个她口中所认为那个可悲的人了。
啧,真是自打脸,她的脸怎麽痛痛的。
「欸,你觉得……长头发的女生怎麽样?」汪恩派嗫嚅道。
「什麽怎麽样?」江道尔望了眼手表。
「就那样啊!」
「气质吧,而且长发比较有女人味。」
闻言,汪恩派简直是内心一阵晴天霹雳,所以她错怪她们了,她真的不像女孩子罗?
「可是比起长发我觉得短发比较可爱,有种活泼元气的感觉。」
一束光芒自汪恩派头顶上的满天乌云中窜出,「那你到底比较喜欢哪个?」
「重点不是长短吧,如果是自己真的喜欢的人就算对方秃头或爆炸头都一样爱啊。」江道尔无所谓地耸耸肩,眼里流露着不做作的坦率。
好像……有道理!
「快进去吧,你姊今天不是会回来吗?先走了,拜。」
江道尔边说边单肩背起书包同时一脚跨上脚踏车然後扬长而去,汪恩派还来不及开口说再见,只能将卡在喉咙尚未说出口的话语硬生生吞咽回去,一发不语地看着逐渐缩小的高瘦背影没入几乎被夜色填满的夕阳余晖中。
☼
回到家後,汪恩派先到房间将书包放下并冲了澡然後换上居家服。
「亲爱的妹妹洗好澡啦?快让好久不见的姊姊我抱一下!」一到客厅,汪恩妮立马放下正伸手夹菜的筷子,一把抱住泛着沐浴乳清爽香气的汪恩派。
「上个礼拜才见过而已哪有什麽好久不见。」
正准备打开冰箱倒杯牛奶的汪恩派有些别扭地想推开正自个儿开始格格笑的姊姊,但却徒劳,於是只好任凭扑倒在自己身上的二十三岁女子吃豆腐。
此时汪恩派的鼻息间传来一股淡淡酒味,於是她意识到看来姊姊八成是醉了,明明是一杯醉的人还那麽爱喝,好在是在家里不然在外面的话那还得了。
「我亲一个、来,快点!」
「姊夫你把你老婆拉走啦!」
看着这幕逗趣画面,汪父汪母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笑得开心,而陈杰荣被点名後甚至还故意继续赖在沙发上,直到汪恩派的脸颊被印上几个鲜红唇印後才起身将汪恩妮拉回原位。
「今天工作处理的比较快於是我和恩妮下午就来了,所以就一路从那时喝到现在。」陈杰荣嘴边噙着笑意,解释着身旁女子为何满脸红润。
不过陈杰荣自己倒是很清醒,毕竟他自学生时代以来就有着千杯不醉的封号。
汪恩派坐上单人沙发,撇了眼一旁堆成小山的啤酒罐,目测大概一打半……不,恐怕至少有两打。
「你真该好好锻练一下姊姊的酒量。」汪恩派看着长发如瀑依偎在陈杰荣身旁的汪恩妮笑笑调侃道,接着顺手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喀地一声打开然後大口喝上,「啊!爽快!」
「别光顾着喝,先吃点饭垫垫胃,你也别喝太多。」汪母见状伸手拍了下汪恩妮的大腿。
「老婆,女儿都几岁了喝点儿也无伤大雅,趁早练练以後出社会应酬时才应付得来啊。」汪父豪爽一道,夹了几口卤味塞进嘴里。
後来,自汪家中传出的欢笑声在这个炎热夜晚里从没间断过,温馨欢乐的气氛浓浓地充满於其中。
「你睡了吗?」
「睡了。」汪恩派躺在床上,睁着杏眼盯着被夜灯稍稍染上黄光的天花板。
「那你现在是在说梦话吗?」
躺在她旁边的汪恩妮下意识自个儿翻了一个小白眼,而汪恩派闻言後被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