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典娜一路赶回家中,接了老妈到餐厅赴约,已经迟到了近二十分钟,母亲一面拉着她走进餐厅,一路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典娜刚刚医院里有事忙,所以晚了一点。」
等候的人依然笑容可掬地招着手,「没关系,没关系,医师嘛!救人要紧,很了不起呀!」
回应的是一位穿着高雅套装的妇人,妇人的身旁还有一位西装毕挺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对姚典娜来说并不陌生,只是有些诧异。因为上个月一位爷爷咽喉炎并发肺炎而住院,她还记得这些人就是那爷爷的家属。家人都十分客气有礼,妇人听说还是某控股公司老板娘,难怪气质外貌不一般。
「妈,这……」姚典娜狐疑地问。
「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啊!在你的门诊外面遇到,你的病人的家属,她就是我以前的高中同学,你可以叫蕙香阿姨,以前住我们家斜对面,後来嫁到北部去当贵妇。」
上周母亲感冒咳嗽、内耳痛得厉害,她带了母亲一起来看诊开药,母亲在诊间旁等了她两个多小时,姚典娜还担心她等得不耐烦,结果竟遇到熟人攀谈得高兴,生病的郁闷和疼痛像是不药而癒。直到姚典娜看诊结束,她才将这件巧事告诉女儿。
「蕙香阿姨你好。」姚典娜讪讪地陪着笑,没想到贵妇竟就是老妈的高中同学。
这小地方就是这样,转来绕去都可能会遇到熟识的亲朋好友。
「好,姚医师你好呀。哎哟,哪有当贵妇。呵呵!每天都忙得不得了。你看这次我爸生病,多亏有姚医师,好险捏!人长得漂亮又有气质,又很有耐心,我爸称赞得不得了。以前我们就是都担心这里医疗环境不好,老人家年纪大了,又不跟我们到市区去住,就是很怕身体出了甚麽状况不知道该怎麽办,真是幸好姚医师肯回来乡下,听说我们家附近也很多朋友给姚医师看过病,大家都好喜欢她喔!」
「谢谢,你不嫌弃啦!对了,你们这帅哥?」母亲赧然中带着些许得意,立即问起好友身旁的作陪。
「对啦!就是说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不过他外公上次住院他也有回来,可能你们也见过了吼,我儿子叫做陈绍泽,这是他女儿叫做陈囿淇,淇淇!」
姚典娜拉起如同制服般的僵笑,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这场景似乎在她刚从医学中心回到老家时,也曾发生过一次。那时她和母亲拗着脾气抱怨了好几天,母亲才答应不再做这般勉强她的事。
「绍泽,这姚医师的妈妈就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白映銮。」妇人热络地介绍双方,又一把将小女孩抱到膝上,叮嘱道:「淇淇来叫奶奶好,和姚医师好!」
「奶奶好,姚医师好!」女孩也是挺乖巧有礼,一口秀气可爱的娃娃音。
「好、好,好乖好会教捏!」
母亲大概盼孙子盼得眼巴巴地,和蔼可亲地和那孩子招呼。谁叫老弟结婚了多年至今仍然还不想生育,和老婆两人住在北部,三节假日难得回来一趟。而她自己,又一副打定了不婚主义的傲气。
「绍泽最近要准备接他爸爸的控股公司,年底可能就会上柜,之前和他那个老婆两年多前就离了婚,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
「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喔?一个男人,还要管公司的事。」白映銮微皱眉头,同理地问。
「不会,平常都是家庭保母帮忙带的,现在才五岁,假日我有空她就跟着我,下个月就会去念幼稚园。可是她很聪明喔,ㄅㄆㄇㄈ和ABCD都会念了,她爸爸都会自己教喔。」
蕙香阿姨滔滔不绝地在姚典娜母亲面前唱起奶奶经,突然语气一转,拍拍姚典娜母亲的手,「以後如果再结婚,太太也是不用整天自己带小孩啦!白天念幼稚园,下课了司机和保母也都会去带回来,你不用担心啦!」
不用担心!究竟是甚麽意思。
看老妈一付笑嘻嘻的心虚貌,姚典娜不禁揪起眉瞪了老妈一眼:「这是……甚麽意思?」。
一方面是旧时好友开口所托,一方面也担心女儿的终身大事,白映銮硬着头皮设计也是情非得已,打着马忽说:「呵呵呵!哎呀你看你看,我都忘记先跟她说,就是……」
「没关系,我来说我来说,上次就是他来医院陪外公,就一直私下在我面前赞赏这个姚医师多好多好,後来在医院遇到知道你妈妈就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就一直在商量,说要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妈?」姚典娜隐隐咬着牙,感觉似乎被摆了一道,但在客人面前又不宜太过情绪激动,更何况还是病人的家属。姚典娜当然知道母亲挂心着甚麽,也知道母亲绝对不是忘记,而是刻意瞒着将她拐到此地。
今天连续被长辈拖着,两次如同相亲样面对面坐着不同的男人,心里着实疲累。
够了吗?是谁规定了,女人这辈子就非得结婚有个归宿,才算圆满?
台菜海鲜餐厅上菜速度快狠准,姚典娜凑合着吃了几口,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闲空下来,直对上长辈的话题。可那蕙香阿姨一边聊着还忙不迭往她碗里夹菜,又几双眼睛聚着她瞧,她便越来越坐立难安。
但其实,让她坐立难安的尚有另一件事,就是此刻正在手术房里的人。不知道那伤患是不是给顺利救起了,还有那动刀的人手上悬系着一条生命,压力应该也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