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游大辉後,我回到了葵涌村,阿婆开始准备晚饭、阿公就坐在沙发看亚洲亚洲的六点正新闻、阿兴在玩GAMEBOY,而我则与年纪最小的表妹阿碧玩,我比亚碧年长十二年,在二零一六年的时候,她已经长得婷婷玉立,但这时她还未够三岁,逗她玩的时候,我有种当父亲的感觉,不竟我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三岁,正常来说这个年纪已经成家立室。
亚婆喊道:「开饭喇!」
我开枱、铺枱布、入厨房把饭菜拿到桌上,五舅父与五舅母开夜班,所以只有我们五人吃饭,四菜一汤,有阿婆最捻手的咸菜炆猪肉、煎红衫鱼、清炒菜心、番茄炒蛋和西洋菜汤。
「阿公食饭、阿婆食饭、阿兴食饭、碧碧食饭。」
我扒了一口饭,夹了旧咸菜,那是一份久违了的熟悉味道,番茄炒蛋虽然做法简单,但我吃过很多地方的番茄炒蛋,其他人煮的连阿婆的一半也比不上。
未几,视线亦变得模糊起来,不断有泪珠从眼角滑过脸上掉下来,这几天我实在很眼浅。
阿碧指着我道:「志哥哥喊!」
阿公道:「欸!做咩食食下饭喊?」
阿婆道:「又头痛?」
我以纸巾拭泪,道:「无事,大家食饭。」
这顿饭,我基本是以泪送饭,我和阿兴自小便是被阿公阿婆一手带大的,想不到他们仙游多年,我还有机会和他们吃饭我焉能不感触落泪。
吃完饭,我坚持帮阿婆洗碗,今天不知明日事,现在有机会给我尽一点孝义,是我的福气,失去他们的时候,我想待他们好一点亦不能。
吃完饭大约八点,我和阿兴别过阿婆阿公,起程回到石梨贝的家,我父母离了婚,原本我们三母子一同住在石梨贝的公屋,但不知为何变成了老豆和我、阿兴一齐住,阿妈搬出去住,我对阿爸没有好感,除了因为阿爸曾经在我面前打阿妈之外,我觉得他并没有尽一位父亲应有的责任:他好像没有固定的工作,我和阿兴的零用、开支、伙食费都由阿妈供给,他不是在家里瞓在沙发上看电视,便是到楼下公园捻雀、去山溪捉鱼毛,有时还不知跑到那里去,几天不回家。
我和阿兴要到光辉围搭31M巴士返石梨贝的家,由葵涌村去到光辉围要经过一条长楼梯,这时阿兴问道:「哥,你话你知道未来十八年发生嘅事,不如你去买六合彩喔!中咗会有好多钱,到时可以买间大屋。」
阿兴真是…,如果我知道我跳楼会由2016年回到1998年,我当然会记熟每期搅出的六合彩号码,但问题是我事前并不知道会回到1998年,试问那有正常人有兴趣会去记熟每一期六合彩的搅出号码。
我笑道:「依样我就唔知,不过我就知道曼联今届会有好好成绩,会做三冠王,夺得欧冠、英超同埋足总盃,不过最衰依家马会无波赌,如果唔系可以赢番笔。」
阿兴道:「乜马会迟啲有得赌波咩?」
「有,仲有好多玩法添,咩总入球、让球主客和、入球单双,连边个入波先都有得玩。」
阿兴听得似懂非懂,他提议道:「不如我地同妈咪舅父佢地讲,可能佢地有办法呢?」
「千祈唔好,我知道未来十八年发生嘅事,你边个都唔讲得,连阿妈同阿婆都唔可以讲。」
「点解啊?」
「因为……因为传功畀我嗰位高僧话,我本身有二百岁命,但如果我讲畀一个人知就减一半寿命,依家我讲咗畀你听,我得番一百岁命,你再讲畀阿妈听,我就最多生存到五十岁;讲埋畀阿婆听我二十五岁就可以去卖咸鸭蛋。」
阿兴捂住嘴巴,重覆道:「我唔同人讲,我唔同人讲。」
「你都唔可以同其他人讲:『我讲样野畀你听,但你唔讲得畀其他人知…』,咁样都唔得,知唔知道?」
阿兴点头,我伸出尾指,道:「勾手指作实。」
我勾着阿兴的尾指道:「依件事得你知我知,唔可以讲畀其他人知,如果唔系就…」
阿兴道:「如果唔系就点?沟唔到囡?」
「如果唔系你就快过我做老豆。」
现阶段我还不想把我来自二零一六的事再向其他人透露,因为他们大多数的反应均会把我当成神经失常,而且还未知道历史会否重演?毕竟我原本的命运好像生出微妙的变化。
我们行到光辉围,我向阿兴提议道:「不如我地唔好搭巴士,行路返屋企喔?」
「好啊!」
搭巴士不包括候车时间,车程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行路的话最多只需三十分钟,这时候的天气没有2016年的香港那麽热,加上我那副十五岁的身体并不似现在那麽容易出汗,我们由光辉围经天桥到了另一边青山公路,落了天桥,我看到自诩为龙虾专家的汉宝酒家,在一六年时,这酒家经已结业多年,而现在则客似云来,经过葵星中心,我问:「阿兴,前面系咪有间小食店,啲猪扒包好好食架。」
「系啊!」
於是我们到了那间小食店,用原本搭巴士的钱买了一个猪扒包,那个猪扒包只是四元;在2016年,四元是连猪仔包都买不到的。
我和阿兴一人一半,边行边吃,多年前的记忆都回来了,那种味道、那种价钱,我是回到了货真价实的1998年。
我们经和宜合道,转上大陇街,行到石篱街市时,看到了一班衣着很像电影古惑仔的少男少女,他们大都有染发,最让我注意的是当中一位穿着吴林紫娣校服的少女,我与她打了个照片,少女姝艳娇丽,有七分似郑家纯(是台湾那个,不是香港新世界那位纯官),亦有三分似喜剧之王里的柳飘飘,那种锺灵毓秀的风情带着几分率真爽朗,落在她身上并没有违和感,此女身形不高,大约一米六高,黄蜂腰、且上围在香港女生来说,算得上十分惊人,属於「庙细灯笼大」的类型。
以现在的词语可以标签他们为MK仔MK妹,但当时并没有这个TERM,应该叫街童、烂仔、飞仔、老泥妹、WET仔WET妹定古惑仔古惑女呢?
此时,一名留着蓝色长发、身形高而瘦削的WET仔,向着我骂道:「望乜捻野啊?」
如果我仍是那个十五岁的成皇志,我应该会淆底,但我是来自2016年的成皇志,我根本不怕,不是我变得好好打,而是一个人人生阅历多了、个人变得成熟,这些事情根本不值得怕。
我站着一瞬不瞬地瞪着那个蓝发青年,他双手握拳,装腔作势地道:「咩啊!包住头扮阿差,我就惊架,过嚟只抽喔!」
我仍然站着原地瞪着他,阿兴站在我的身後,害怕道:「阿哥走啦!」
此时,那名穿着吴林紫娣校服的少女,拉着蓝发青年道:「走啦!南乳,我地去笃波喇!够晒钟喇!行啦!」
那名叫南乳的蓝发青年看来很听那少女的话,跟着那群WET仔WET妹远去,但他仍然要拿回尾彩,回头向我骂道:「屌鸠你啊!死傻仔,下次见镬打镬啊!」
他们走了,阿兴问:「阿哥,你头先唔惊咩?佢地咁多人?」
「有乜好惊?你惊佢地,佢地先会恰你,阿哥讲过,如果有人恰你,阿哥一定会帮你出头。」
我们行到大LIFT,搭LIFT上去石梨巴士总站,再步行回位於五人足球场隔邻的石逸楼。
沿途我一直在想,那少女有点面善,但一定不是4D班的同学,明天上学会不会遇到她呢?
回到家,阿爸不在家,大门旁有个大的街灯罩,被他放在铁架上当鱼缸,缸里面饲养的不是金鱼,而是他从溪涧捉回来的山沟鱼,人家拿来喂鱼,他则当作宠物。我打开雪柜,与以前一样,雪柜没有什麽人吃的食物,有一大包用来喂雀的草蜢及烂苹果,和几支入满水的胶樽。露台有十几个鸟笼,有相思、白头婆、麻雀等。
「阿兴,你用唔用厠所?唔用,我冲凉先。」
「你冲先。」
石梨贝这个家是没有洗衣机的,通常我和阿兴会收集了星期一至星期五的衣物,在星期六的早上带上去阿婆家,阿婆用洗衣机帮我们洗,但内衣裤则我们每天洗澡时自己用手洗。
石梨贝的家厠所连浴室,当洗完澡後,整个厠所无论地板、墙壁,甚至马桶亦会湿答答的。马桶是旧式抽水马桶,冲厠手柄是一条尼龙蝇向下拉(在大时代一剧里,丁蟹在监仓打算用来自杀的那类用作冲厠的尼龙蝇),而厠所板内则不是钝口的,内则那个边缘有点利,开大时坐得久,会磨得大腿刺痛有痕,坐得非常不舒服。
洗完澡出来,看到阿兴打PS的WINNING4,他问我:「阿哥,你玩唔玩啊?」
「好啊!玩阵。」
我看到那些爆格的画面,一个又一个方块人,难以辨认谁是碧咸、谁是杰斯,巴西队光头的应该是朗拿度吧?
玩了一铺後,我实在提不起劲,以前一只WINNING4,我可以玩得废寝忘食,但现在玩回这种画质的电玩,真的没有兴趣。
「阿兴,你自己玩啦!」
阿兴独个儿在客厅玩PS,我进了房准备明天上课要用的课本,打开手册一看,明日有中文、英文、BIO、CHEM。
顺带一提我和阿兴住在一间房,阿爸则住在隔壁,其实严格来说并非两间房,两间房只是隔着一块用木板做的移门,而那移门长期是敞开的,我那边的房间是没有窗和冷气的,只能打开房门作空气对流。
准备完毕,我躺在床上,这时我没有电脑、手机亦未能上网、而PS我亦没有兴趣,还好我在图书馆借了本书,之前等游大辉的时候,没有认真看,於是我从头再看。
原来杜月笙原名是杜月生,他的父母早亡,由继母养育,後来他继母失踪,有传被人掳走,流落风尘接客,总之最後飞黄腾达的杜月笙就没有再见到继母…
看了廿多页,我有点困,此时已经十一点,阿兴亦准备睡觉。
关上灯,阿兴睡在下格床,而我则躺在上格床上,阿兴问道:「哥,你话你知道未来十八年嘅野,咁你十八年後有仔女未?」
我苦笑道:「无,未结婚,连囡都无?」
「阿哥,咁你依家要努力喇!」
「依层我有分数。」
「咁我十八年後系点?」
「唔系咁理想,所以你真系要畀心机读书,唔好打咁多机。」
「咁阿婆、阿公呢?」
此时,我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阿兴再问道:「哥。」
阿兴见我没有回应,则喃喃道:「乜话瞓就瞓。」
未几,下床传来阿兴的呼吸声,而我仍然睡不安稳,想了很多人和事,好像管佳莉、陈依官、成敏研等一众旧同学,然後想到刚才遇见的那名同样就读吴林紫娣的女学生,那种样貌和身材如此出众的女同学,我没有可能不记得她是谁,论级数就是和被誉为吴林紫娣第二最美校花的宛琳珊亦毫不逊色,身材方面就更加大胜,一想到第二最美校花,我立时联想到第一校花,难道她就是布—正—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