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新年初始,卓絮语从母亲温柔笑容中醒了过来,恍惚张眼呆了呆,是耳边的滴滴声将她拉回神,她伸长手构来手机,关掉闹铃,往身旁望去,枕头上果然又不见人影,她无奈一笑,掀开棉被,某人一如以往将脸埋在她肚子上,双手更是将她抱紧紧。
这孩子到底是怎麽养成这习惯的?明明以前的睡姿都挺正常……虽然还是黏着自己睡就是了,但交往後的睡姿竟不知不觉进化成这样了。
卓絮语揉了揉安镜的小脑袋,然後伸手去扳她环在腰上的手。这次安镜意外的没有马上醒来,环抱的手改成抓姿,撺住卓絮语衣角,露出来的小脸紧皱眉头,似是忍受什麽痛苦般,嘴里喃喃听不清的梦呓。
「安镜!安镜!」猜测安镜可能是做恶梦了,卓絮语忙加大力道推安镜的头,试图唤醒沉浸恶梦的她,「快醒醒,安镜!」
缓缓睁开眼,一双仍未清明的凤眸愣愣望着卓絮语,迷茫中竟透着痛苦恐惧,看的卓絮语也跟着愣住。然而不会儿,这些怪异情绪随即从安镜眸中一扫而逝,回复以往清澈。
「做什麽恶梦了吗?」卓絮语心疼轻抚着安镜脸颊。
摇摇头,安镜低下小脸,语调带着刚清醒的磁哑鼻音,「忘了。」
「只是梦,别怕。」伸手抱了抱她,卓絮语安抚道,扬起笑转了话题,「我倒是做了个不错的梦,我梦见我妈了,她气色看起来很好的样子,一直微笑看着我们。」
安镜从她颈窝边抬起头,眼睛亮了亮,「也看了我吗?」
「嗯,看着我们。」卓絮语笑道:「好了,快起床吧,我们该回去了。」
彷若新春如花灿开的笑容,安镜使劲点头,显的迫不及待。
两人轮流进浴室梳洗,换好外出服。待整理好自己後,准备出门前,卓絮语突然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一脸疑惑的安镜。
「虽然不多,但这是我的心意。」拉起安镜的手,将红包放到她掌心里,卓絮语笑的温柔,「新年快乐,希望你能平安健康。」
怔怔看着手中的红包,安镜凤眸里氤氲一片,哽声道:「谢、谢谢老师,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红包……」尽管她从不缺钱,尽管她银行帐户里的钱可能是这红包的几千几万倍,她却觉得这刺目红色纸袋里装的重量,远远超过所有一切。
瞧安镜单纯因为这两千块红包而感动成这样,卓絮语的心又被刺疼了,上前抱住她,「傻瓜,还有明年、大後年,以後的每一年,我都会包红包给你。」她揉了揉大孩子乖巧低下的小脑袋,「只是说你可不要嫌少呀。」
眼前的大孩子立马紧紧回抱最心爱的人儿,信誓旦旦道:「才不会!每年都要跟老师要!」
两人相视而笑,轻轻交换一个吻,偕同离开房门。
下了楼经过大厅,老板娘刚好端着一盘香味四溢的炒蛋从厨房出来,一见她们便亲切邀请一起用餐,而餐桌上还有两位陌生的中年女人,正以好奇眼光打量她们两人,视线最多却是停在卓絮语身上。
「这两个是我女儿,原本都住美国,今年她们跟老公小孩一起回来陪我过年,可能会有点吵闹,希望你们能见谅。」老板娘介绍着,但对於可能会给客人造成困扰也感到过意不去。
「不会不会,过年热闹一点也比较有气氛。」虽然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卓絮语也趁机为昨天的事道歉,「不好意思,昨晚因为太累了,就直接回房了……」
「是我们不好意思,那麽晚了还那麽吵。」短发俐落的女人歉然笑道。
倒是另一位烫了个大波浪红发的女人饶有兴致,朝卓絮语问道:「听说你在清圣高中教书?我大学同学也在那里教英文耶!他叫吴达伦,你知道吗?」
听见名字,卓絮语礼貌微笑着的嘴角抽了抽,「哈哈,原来是吴老师,他去年调走了。」
「咦?调走了?去年同学会的时候,他还说年底可能会升个什麽主任的,得意的很呢……」
卓絮语乾笑着,神情难掩尴尬,正烦恼着要如何结束话题离开时,安镜握住卓絮语的手,面无表情的五官依然冷艳美丽,面对外人总自带一股迫人气场,瞬间镇住场子。
「外婆还在等我们,走吧。」
淡淡一句话,让人莫名无法再说什麽,母女三人只能愣愣目送安镜就这样拉着卓絮语离开民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虽然说是被拉走的,卓絮语此刻却很感谢安镜,也很讶异她竟能细腻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甜蜜感动再度填满心口,忍不住呵呵笑,从坐上车,在回家途上,嘴角一直没停下。
「老师在笑什麽?」
「笑你很可爱。」心情极佳的卓絮语就想靠近恋人,伸手捏住她没什麽肉的脸夹,「刚才真的很尴尬,她说的那位英文老师,去年被爆出性骚扰学生,虽然对外说是调职,但其实是被新校长弄走的。」收回手,因想起不太好的事而打了个冷颤。「他还曾经跟踪过我回家呢。」
握住方向盘的手突地爆起青筋,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没让身边人儿发现。
「还好有你在。」挥开那些令人不快的回忆,卓絮语重新绽放笑容,笑靥如花。
她这一笑,让安镜手劲蓦地松开来,嘴角也跟着勾起笑。
回到外婆家才九点,客厅只有大舅舅在看电视,小舅开着车载小舅妈陪婆婆去了早市采买,大舅妈刚洗收拾完从厨房走出来,招呼着两人先吃早餐,而那些小鬼头们一个个都还在呼呼大睡。
陆陆续续有回乡过年的亲朋好友上门拜年,不免俗又鸡婆关心卓絮语的婚姻大事,回来的外婆也加入一起叨念,卓絮语拚命坚持微笑的弧度,敷衍着众人,不时偷偷侧首安抚又被舅舅缠住却已然没有笑意的安镜,感觉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打发掉那些三姑六婆,卓絮语忙拉起说要去拜拜,这才溜出门躲避催婚团。然而大人们却把表弟妹也塞给她们,虽然无法跟安镜独处有点伤感,不过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们相邀着去只有过年才摆摊的庙前市集,卓絮语与安镜则进庙里拜拜,祈求一年平安,意外没有跟表弟妹们去庙前市集的大表弟仍跟着她们,努力找话题聊天,但他看着安镜的样子似乎有些紧张,让卓絮语十分不解。
「哟,絮絮、安镜,你们也来啦!」
虽然庙里人不少,陪着妈妈来拜拜的梁佑乔仍一眼就发现她们,两人偕同过来打招呼。不过说安镜那长相与气质,摆哪里都是众人焦点。
「师母,乔乔,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
梁佑乔挑挑眉,看了看含蓄站在安镜身後的大男孩,又看向她们身後更远一点的地方,不由得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用手肘撞了撞卓絮语手臂。
「我觉得你真不该把安镜带回家来,你瞧你家安镜,」梁佑乔边说边笑,「招来了什麽蜜蜂蚂蚁。」
正纳闷着好友的意有所指,又是耳熟的声音从後方传来。小地方就是这样,当大家的目的相同时,目的地通常会一样,容易就撞上了。
「安小姐,好巧,你们也来拜拜呀?」
闻声转头望去,只见李耀宇也偕同民宿老板娘,开心朝她们走过来。男人注视着安镜的目光发亮,眸底闪逝的誓在必得让卓絮语恍然大悟而悄悄皱起眉头,并且注意到大表弟对李耀宇猛升的敌意。
如果说现在她还不明白梁佑乔的话意就真的太迟钝,原来这两位男性都对安镜如此感兴趣,那如出一辙的爱慕眼神让人不舒服,尤其是李耀宇不知何来的自信,彷佛对安镜唾手可得。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安镜外貌出众、气质冷艳,模特儿一般的身材让她从来都是目光所在之处,而大表弟与李耀宇的注视根本难以掩饰,卓絮语只想扶额叹息自家大狗的桃花竟如此盛开,还男女都有。
众人互相道喜寒喧了会儿,老板娘便先暂离开去找庙公。
「你们去过云岚瀑布了吗?安小姐是第一次来吧?难得都来了,不去看看很可惜,我知道一条比较快的路径可以直接走到上面看,今天天气也满好的,可以去走走。」没把一旁乳臭未乾的男孩放眼里,李耀宇摆出迷人笑容,颇是满意路过的女孩们投来的倾慕眼光。
可惜这对眼前这群人却没有丝毫作用。
「那种地方只适合年轻人,你们去就好。」
眼角瞄了眼卓絮语,梁佑乔呵呵笑了两声,手挽着无奈的母亲离开他们视线。
「抱歉,还是等下次机会吧,谢谢您的邀请。」虽然不喜他觊觎安镜,卓絮语仍保持礼貌微笑歉疚婉拒,并转头向大表弟道:「趁太阳还没下山,我们要去后水,你要先回去还是去找他们?」
在地人都知道后水是附近最大灵骨塔所在,卓絮语的目的不言而喻,大表弟摸摸鼻子,表示自己去找弟妹们,悻悻然先走了。
「你们要去后水的话,我开车送你们。」
男人还想献殷勤,却被打从他出现便一脸面瘫的安镜打断。
「不用,我有车。」
丢下话,安镜拉着卓絮语,毫不给他挽留的机会,穿过人潮离开寺庙。
母亲骨灰安置的地方需得开车上山,约莫半小时路程,由於不是清明节,这时候上山的人并不多,路途一路顺畅。
「你怎麽那麽招人?」坐上车,卓絮语才无奈抱怨。
不明所以的安镜看着前方,歪着头。
「我表弟啊,还有民宿的老板都对你有兴趣,」尤其想起某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卓絮语莫名起了一股火,「那个助理还有对你做什麽吗?」
安镜忙摇头,「没有没有,她被调去当业务经理的秘书了,不能再随便进我办公室了!」
的确在那天後,小咪就传来消息说了这件事,卓絮语很满意安镜自知之明的效率,不过意识到自家恋人被那麽多人惦记,心里是既开心又生气,情绪复杂的很,让卓絮语又长叹一口气。
「老师。」
「嗯?」
那双望着前头路况的鳯眸专注深邃,卓絮语却能想像的出,那双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我只喜欢你。」
冷不防的深情告白撞红了卓絮语双颊,甜蜜与感动流满心房,顿觉自己的醋意无聊的莫名其妙,释然笑道:「我知道。」
掀过这件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目的地。逝者长眠之地清幽静谧,空气中隐隐有烟岚飘绕,冷风扫落几许枯叶,萧瑟寂寥,总让人油然而生起一股忧伤。
停好车,安镜见卓絮语望着塔楼的神情有些悲伤,上前便握住她的手。卓絮语回以一笑,牵着她往里头走,熟门熟路便找到自己的母亲,闭起眼,恭敬而虔诚地双手合十。安镜也学她一样的动作。
「妈妈,对不起,没有常常来看您……」染了悲绪的声音显的低哑,卓絮语深吸了口气整理情绪,侧过身比向安镜,「这是安镜,是我喜欢的人。」
没有想到会被这样介绍,安镜着实愣了好几秒後,才紧张地向卓絮语母亲弯下腰,呈九十度鞠躬礼,结结巴巴道:「您、您、您好!我我我我是安、安镜,是是老师……呃、的学生……我、我那个、我……」
第一次见到这在他人面前霸气侧漏的冰山美人此刻竟然慌张无措成这样,连在梁老师面前就算紧张也没如此失态,让卓絮语忍不住噗笑出来,感伤忧愁都被一扫而空了。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拉起安镜的手站到母亲面前,神情郑重,「妈,安镜很好,我相信您知道,希望您能安心,在那边也好好的。」
手心被紧紧握住,卓絮语感觉到安镜掌心里的潮气,被引得笑意又起,也以相同的力道回握住她。
明明前後左右都有阻挡,却有一道清风忽地拂过她们脸颊,冷凉却不刺骨,甚至隐含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温柔沁香,待欲细闻时却恍若错觉,无风无息。然後卓絮语看着疑惑呆愣的安镜,忍不住在母亲慈和恬美微笑的照片前,紧紧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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