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发觉自己来到的地方是首都英格拉时,内心顿时感到吃惊。
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看着各式各样的人,交谈着、行走着、大笑着—
原来,这就是我所没看过的、真正的世界吗?
明明没有离开过孤儿院,对於外面的世界,是如此陌生,我却能毫无差错的走到这里—
难道是冥冥之中,拉帝曼在给我指引?
「死乞丐,别挡路!」
突然一个粗鲁的力道,将我推倒至地,同时也打断了我的思绪。
原来是一个牵着马的男人,他回头瞪了我一眼,随後毫不在意的走掉了。
我看着自己布满污渍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无非是因为昨天在森林里那番折腾—
现在的自己,肯定像个来路不明的乞丐。
而这个英格拉城,似乎不是个会容许乞丐存在的地方。
我得赶快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才行。
「你,没事吧?」
一个稚嫩的女孩声,在我头顶上方出现。
我抬头一看,是一个看起来跟我同年的女孩,她有一双清澈无害的眼睛,看起来就像被保护的很好,不懂这世间险恶—
看着她,我直觉到,也许她是可以帮助我的人。
「你住这附近吗?可以带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吗?我生病了,想要好好休息……」
这句话有一半真,有一半假,有警觉心的人都会觉得破绽百出。
但这女孩果然如我所料,很天真、很单纯,丝毫不怀疑。
「那要来我们家吗?我们家是开旅馆的……有很多空房喔!」
她像是发现玩伴一样,兴奋不已,完全不疑有他。
有股与我不合的感受,油然而生—
那正是,罪恶感。
之後,她搀扶着逐渐开始意识不清的我,来到一间外观气派、内部装潢的很华丽的五层楼建筑。
「妈妈目前不在,我先带你进去房间休息,等她回来我再告诉她—」
明明我是个陌生、刚认识的人,但她却用对老朋友讲话的语气,一边扶我上楼梯,一边如此说道。
「不,千万别跟你妈说—」当我极力想阻止她这麽做的时候,身体早已不堪负荷—
渐渐的、渐渐的,眼前一片黑。
当我醒来时,天色已暗。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难得可以睡得这麽沉。
「啊!你醒了啊!」一个娇嫩的女孩声,出现在我床边。
我的记忆,瞬间都回来了。
「啊!痛……」我想起身,但酸楚袭来,身体动弹不得。
「别动啊!哥哥说你身上有几处瘀青,敷草药才能好,所以在你熟睡期间,帮你敷上去了。」
小女孩急切的安抚我,表情看起来很替我担心。
这女孩,真的很善良。
「你叫什麽名字?」
为了转移对於疼痛的注意力,我发问了。
「我叫塔希,今年十二岁!你呢?」
什麽……她年纪比我大?
但怎麽一点都没有成熟感,难道居住在首都里的孩子,都是这麽纯真吗?
「崔维恩。」
我淡淡回覆她,但年龄的部分,要我亲口说出比她小,实在—
「好好听的名字喔!帮你的脸擦乾净之後,发现你长得真好看,比哥哥好看一百倍!」
她一口气兴奋的说完後,还不忘露齿一笑。
看着这样的她,我原本沉重的内心,不知为何,舒坦了许多。
「你刚刚提到哥哥,他人呢?」
「噢!哥哥去办事了,自从他成年之後,晚上常常不在,问他去哪里,也都不说!」
塔希沮丧的垂下头,说道:「他跟妈妈好像都有事瞒着我一样,常常留我一个人在旅馆,让我好难过—」
说着说着,她突然掉下眼泪,我吓了一大跳,这女孩情绪转变也太大了吧?
「别、别哭!你这样哭,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着急的举起包着绷带的手,想替她拭泪。
「哈哈!抱歉、抱歉!我不该哭的,让你担心了!」
她看到我这番举动,立刻破涕为笑,挥别刚刚悲伤的情绪。
「崔维恩,你对我真好!我可以跟你当朋友吗?」
她凑近我床边,一脸天真无邪,眼神对我是满满的期待。
傻女孩,居然能那麽轻易相信别人……
但我却不讨厌,反而觉得内心很温暖,
就像拉帝曼给我的感觉。
被关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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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希,那个男孩醒了吗?」
突然一个低沉的嗓音,紧接着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走进房里,打断我们两人的独处。
「啊!哥哥!你回来了!」
塔希惊讶的站了起来,她热情的跑到她哥哥跟前,说道:
「他刚刚就醒来了,我们还聊了几句呢!他说他叫崔维恩—」
他哥哥不等她说完,急切的说:
「塔希,你先到市场去帮我买一斤的马铃薯回来,他就由我照顾吧!」
我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太对劲,他这麽做是想支开塔希。
难不成—
「好,我这就去!」
塔希乖巧的点点头,离开前,朝我露出灿笑,说道:「等我回来喔!崔维恩。」
之後,这室内,只剩我跟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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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崔维恩是吧?」
她哥哥率先打破沉默,刚刚对待妹妹的正常表情,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暴戾。
「不管你要对我做什麽,好歹也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才公平吧?」
我缓缓坐起身,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聊天,一边四处搜寻房间内可以作为自保的武器。
「看来,你应该是察觉到,我要对你做什麽……」
他沉着脸,从门口慢慢向我走来—
出乎我意料,他没有对我使用暴力,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床边。
「我叫波士特,刚刚你也听到,我是塔希的哥哥。」
他一反刚刚冷酷的模样,现在对我,像是跟朋友ㄧ般,再平常不过的聊天。
「我大塔希六岁,今年已经十八岁成年了。你呢?」
只见他拿起卷好的菸草,擦了根火柴棒,抽了起来。
「我……十岁。」
「来自哪里?你一看就不像英格拉里的人。」
他对於我的年纪,没有多说什麽,而是迅速问了下一个问题。
「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我撒谎,而是发自内心的实话。
我完全不知道孤儿院所处在什麽地方。
「是吗?看你长得那麽俊美,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闭着眼睛又吸了一口。
「我不是,我从没见过我父母……」
出乎我意料,在这个看似粗犷的男人面前,我竟然能卸下防备,坦露实话。
「跟我猜的没错,我看你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就是被人遗弃的孤儿,一定是两者间其中一个。」
「为什麽?」
为什麽可以这麽笃定—
我彷佛被看透般,浑身不自在。
「你给我的感觉,很不幸。而这两种人,虽然不同境遇,却同样不幸。」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看尽一切般。
经历了,很多。
这样的人,都会比同年龄的人早熟许多。
我亦如此。
「那你好好休息吧!这间房间是我们自己人在睡的,你可以安心使用。」
他抽完菸,率性的站起来,准备离开。
自己人。
一瞬间,我的心里有股暖流。
「谢谢。」
我低声说道。
虽然波士特没转头,但我可以感觉,他听到了,而且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