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除了方老爷子碍於年龄大了,消化功能不好,不得不放慢吃速,其他三人的吃相斯文中都带点凶狠。
一顿吃饱喝足後,方老爷子躺在沙发里,语重心长的教育方芸,“竹子啊,如果你有厨艺,我们就不用遭罪了。你以後要好好跟郑颜同学讨教讨教。”
方芸盘腿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我也想啊,我之前也试过,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老爷子身子一抖,想起上次方芸心血来潮学炒菜,差点烧了厨房,立刻改口,“芸芸那个,你不想学炒菜,爷爷就尊重你的决定。”
方芸不满的瘪着嘴,突然意识到今天哥哥鲜有的沉默,刚刚在饭桌上看到他一直一声不吭的扒饭,“哥,你今天有点奇怪。”
林晓棠下意识的看了一下郑颜,又飞快收回视线,“哪里奇怪,我去打游戏了。”
郑颜看着林晓棠落荒而逃的背影,默默的想:这麽容易害羞,我还没放大招呢。
晚上,郑颜和方芸睡在一张床上。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着说着方芸眼皮就塌了下来,睡着了。
方芸的床很大很软,郑颜也不是认床的人,再加上今天这一番折腾,应该能够安然入睡,可是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内心很惶恐,感觉现在积累的这一点幸福感像被一根细细的丝线吊在悬崖上,风一吹就断。
第四章
他闭着眼说:“我现在生不如死,趁我现在意识还清醒,还能在你面前保留一丝颜面,杀了我吧。”
郑颜扑在他的怀里痛哭,这眼泪不只在眼里流,更像在心里,整个身体里都挤出了热泪,合在一起宣泄,边哭边无用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後悔。”他突然说,声音轻而坚决,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在郑颜的心上,每一次敲击都引起蚀骨的疼痛。
“可是我後悔了。”郑颜轻声说,“是我贪心了,像我这种人就不该爱上任何人。明明你可以找一个正常的女朋友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然後结婚生子,明明你可以做一名优秀的医生,都是因为我害了你。”
他艰难的摇着头否认,突然毒瘾发作,他用残存的意识在她的面前哀求,“杀了我吧。”
郑颜颤抖着伸出手,泪流满面的抚摸着他的眉眼。曾经他意气风发,眉眼透着一股傲气,可现在被关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日日受毒瘾折磨,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脆弱得像一片纸不堪一击。可是,他还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啊。他给她尊重给她温柔给她爱,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都是他赐予的。他现在竟然要她亲手杀了他?
“杀了我吧。”他喃喃说道。
郑颜泪如雨下,你真的因为我活不下去了吗?
“好。”
她缓缓的拿下发簪,失去约束的青丝垂落至腰间。她吻过他的额头,附在他的耳边温柔的嘱咐:“等我。”然後用发簪戳破了他的喉咙,鲜红的血液汩汩的往外冒,那血液似乎要淹没整个屋子,满地都是血红。
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梦,这是梦。她被梦魇掐住脖子,往无边无际的深渊里坠落。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总是醒不过来。
不知时候又陷入平静的梦里,悠悠醒转。
睁开眼,感觉自己的脸上湿哒哒的,一摸,是泪水。慢慢拖动自己的身体坐起来。月光从床边的玻璃窗筛了进来,照在被子上亮堂堂的,郑颜靠在床头,伸出手去触摸这月光,月光如水冰冷的沁入她的心脾,无形的颤抖了一下,缓了缓,下床将帘子拉紧,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她伸手习惯性的在床头柜上摸索烟盒,什麽都没摸到,恍然想起自己已经重生了,这是在方芸的房间。
方芸在她的身旁安然的睡着,平稳的呼吸声在耳边响着。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想吸烟。
郑颜披着衣服站在阳台吸烟。这支烟是从客厅桌子上拿的烟,她偷偷拿一支抽,方老爷子应该不会介意吧。
味道很淡,郑颜有些嫌弃。不过也只能将就了,谁让她现在没钱呢。
冷冷的月芒斜落在她的身躯上,她的脸一半陷在月光里一半没入黑暗。眼睫低垂,暗光流动。烟气缭绕,她的思绪随着香烟一起燃烧。
突然她察觉到背後有一道目光,郑颜不经意的瞟到林晓棠拿着水杯在客厅里。
她的心咯噔一落,慌张的把拿着烟的手掩在背後。
不知什麽时候他站在那里的。
她该怎麽解释抽烟的行为呢?她该怎麽解释这支烟从何而来呢?
当郑颜满脑子拼命的找说辞时,林晓棠转身离开了。
他什麽都没问,是为了不让自己为难。
可是这份体贴礼貌得让她有几分难受几分难堪。
也对,对他来说,她什麽都不是。
郑颜自嘲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