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路遙知我意 — 26。不可求

那一瞬间,路遥知道,坏了。

彻底的坏了。

原来她对半日闲的感情,从来就不是只有粉丝对偶像单纯的喜欢。

从高三那个晚上听到他的歌声开始,从她左胸跳动的频率因此而紊乱开始,从眼角的泪珠不堪承受地心引力开始。

原来,一瞬间的心动不假,坠入恋爱的感觉也不是浮夸的错觉,她是真的、真的喜欢上这个人了。

夜阑人静时,那辗转在睡意中的梦境,怕也是她不自知的心心念念,在睡着的潜意识里延伸出来的美好幻境。

只遇过一见锺情的,而一听锺情的,她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了⋯⋯

何况,她喜欢上的这个人,是个素未谋面的人,也是个没有机会见面的人。

他们之间所有的连结,都是建立在网路上的,确切来说,大部分还是路遥单方面的连结。

两年多前埋下的种子,尚未生根发芽,连破土的机会都没有,已然被扼杀在泥土里,毫不留情。

少年郎无心的惊鸿一瞥,注定的不是花开连理,而是姑娘拐过那街巷,徒留裙角一抹残影在余光里。

路遥在看到半日闲那条贴文的时候,心脏彷佛在一刹那堕入虚空。

一直往下坠啊,不见前程,不问归期。冰冷从心下蔓延而出,缓缓地攀至四肢百骸,渗进每一寸肌肤,浸入每一管血液。

所有都是缈缈无期,混沌不明。

尽管这只是一行短短的摘抄,她还是感觉到了,他藏在心底从未诉说过的话语。

是他的情思缱绻,也是她的求而不得。

其实不止路遥,只要是跟半日闲相熟一些的,或是喜欢他比较长一段时间的粉丝,大抵都能感受到他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心思。

半日闲的画风从来就不是诗情画意路线的,他有什麽事都是直说,从不会用过多的文句包装。如今难得发了这样一句宋词,那就是真的有事儿了,而可以肯定的是,词句的内容几乎与他的心境八九不离十。

看到贴文那一瞬间翻涌而至的情绪不是骗人的,她不知道他千里之外的那个人是什麽样的,她只知道自己很羡慕那个人。

能被这麽好的一个人放在心上,她怕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都修不来吧⋯⋯

浮生一曲繁华梦,惟愿偷得半日闲。

然而时光纷沓,红尘万丈走马倏倏,若是找不到一个可以栖身之地,又何尝能偷得半日之闲呢?

她也的确是找不到了,那栖身之地,是在半日闲的心尖儿上,而那里,从未有过她的位子。

毕竟她只是万千粉丝的其中之一,是沧海中的一粒米粟,只是稍微幸运一点,能够与他接触罢了。

最残酷的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真正的模样。

路遥不是个情绪容易外显之人,然而这几天她的低落,全寝的人都感受到了。

可尽管如此,路遥面上依旧是一贯的淡然温良,只是做事时稍微心不在焉,没事时那神思便不知云游去哪儿了,就这麽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虽然都明显感受到她的失魂落魄,可见她越是表现得淡然,她们就越是不敢去问她到底出了什麽事儿。就连韩晓雾都战战兢兢的,深怕一不小心戳到她的情绪裂缝,只能尽量保持平常心地去待她,背地里再多几分心眼留意着。

她们都知道,路遥要是不想说,就算是拿着刀抵在她脖子上,她也死不会开口的。她外表看着平静温和,骨子里那倔强劲儿倒也是实实在在的。

不光是韩晓雾她们,甚至连林家人都感受到了。

尽管他们一周只见一次,然而路遥那不对劲的模样,不止林闲,连林白和庄甯看着都担心。

「路路,喝杯茶吧。」庄甯刚冲了一壶花茶,那香味沁人,色泽通透,无端让人心情舒畅。

「谢谢庄姨。」路遥接过茶杯,低声道。

这姑娘,不止话少了,连声音都变小了,像是要低迷到地上尘土去似的。

林闲从房间走出来,见自家母亲和路遥坐在一块儿,他递了个眼神过去。

庄甯回他一个白眼:问她怎麽了是吧?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林闲:「⋯⋯」

林闲走下楼,却没有到客厅去,反倒是进了厨房。

这时客厅的话语声传来了,是林白软软的声音:「路姐姐,你心情不好吗?」

林闲假意翻找东西,心思却全投到客厅去了。

「啊,这麽明显吗?连小白你都看出来了。」路遥无奈笑了笑。

「路姐姐不要难过啊,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小白帮你去对⋯⋯」他顿了顿。「去叫哥哥对付他!」

路遥笑着揉了揉林白蓬松的短发:「谢谢小白啦,但路姐姐舍不得对付那个人呢。」

「啊?」林白愣了愣,无助地望向自家母亲。

第一回合,失败!

「路路啊,哪儿不爽快了,说出来抒发点也好。」庄甯温柔道。「说不定庄姨还能开导开导你呢,哈哈哈。」

「谢谢庄姨,其实也没什麽,就是⋯⋯就是⋯⋯」路遥的字句卡在齿缝间,纠结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最後才磕磕绊绊地开口。「就是⋯⋯可遇不可求⋯⋯罢了。」

庄甯何等玲珑心思,何况同是身爲女人,她一听就明了了七八分。

「有喜欢的人了?」

林闲漫不经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玻璃杯,心神全在客厅那儿呢,这下听到对话,手一抖,杯子险些砸了个粉碎。

那厢路遥轻轻地点点头,眼底是郁色,耳根子却是红了。

庄甯笑道:「哪个大猪蹄子眼瞎了见不着我们路路的好呢,这人怕是不可靠。」

林白在一旁用力地点头附和。

路遥微微扯了扯唇角,不说话。

「好啦,你说可遇不可求,但若是没有求过,又怎知真的不可求呢?」

路遥微垂着眼帘,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指腹便泛了一层白。

不,那是⋯⋯无路可求的。

林闲那角度看不到路遥的反应,而她又不说话,他面色依旧如常,倒着牛奶的手却一歪,牛奶洒了。

今天路遥依然是给林闲载回宿舍的,其实路遥本想拒绝的,然而庄甯说她现在正处於低潮期,哪有多余心神去注意周遭,现下都这麽晚了,指不定一个不留神便发生什麽意外。

路遥推脱不了,便乖乖地任由林闲载了。

夜风随着时节渐渐入冬更加冷凉,那风划过脸颊,微微的刺痛。

路遥一路都沉静如水,林闲也难得没有说话,沉默萦绕在彼此间,夜色似乎显得更为深沉了。

到了女宿前,路遥如往常般矜持地道谢,她垂着眼帘,月光打在翕动的睫毛上,反射出几屡银丝。林闲见她这模样,原想开口说些什麽,却终究是没有启唇。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月色凄清,倒映在地上的纤细黑影,显得有些孤寂索然。

林闲拿出手机,传了讯息给江烟。

方才从母亲那边只撷取到一些朦胧的碎影,既然无法得到确切的资讯,也只能问江烟了。

以两个姑娘的交情,他才不信江烟不知道路遥发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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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遥终於小小的开窍了!果然人都是需要刺激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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