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服饰店的橱窗玻璃反射出的自己,我竟然穿着皮衣外套和超紧身的黑裤,还有戴着神文凯说他什麽私藏的大镜框墨镜,提着用白色硬盒装的木吉他,站在有点阳光但还是很寒冷的凡间街头。
已经习惯待在天界一年四季都恒温在二十四度的我,却要在寒冷的冬天来到凡间。
我听着车水马龙的吵杂声和人类赶着上班急促的脚步声,看着被高度压力垄罩的城市,心情感到无比的烦躁。
我还是不能理解,在这个世界生存的人类,连上班都可能会迟到了,还有能力去经营人与人之间的爱吗?
不懂,完全不懂天使长在想什麽。
这时我看到有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自己一个人慌张的在街道上跑来跑去,但几乎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问他发生了什麽事。
人类也太冷漠了。正当我要走向前时,他不小心被地上的小石子绊倒,直接正面朝下的跌在了地板上。他大概愣了三秒,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一哭开始引起了旁人的侧目,经过的路人都向离他最近的我,投射着为什麽不去扶他的眼神
真的是。
我慢慢地蹲在小男孩面前,他泪眼汪汪地等待着我下一步的动作。
我很顺手地把手插进了口袋,「别哭了,自己站起来吧。」
他一听到我这样说,就继续趴在地上更厉害地哭了起来。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喂……就算你哭得再厉害,我也不会扶你起来的,因为男孩子就要学习跌倒了自己站起来,如果我扶了你是在害你,只会让你更想依赖大人,你之後如果又跌倒了,你还是不会学着自己站起来的,有什麽话站起来再说──」
「喂──先生!你会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太严苛了啊?」一个又细又高的声音,打断了我正在教育他的机会。
我起身转头一看,一个皱着眉头的女性映入眼前。
对了,天使长叫我记录下第一个跟我讲话的女性特徵,然後传回天界去。我打开脑中与天界连结的资料库,嗯……她有一头浅棕色的微卷中长发,鹅蛋脸配上一双咖啡色瞳孔的圆眼睛和深邃的双眼皮,鼻型是水滴鼻,嘴角都呈现上扬的嘴型,有一对小酒窝,身高大约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身材偏瘦,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跟酒红色毛料长裙和白色球鞋,然後三围是──
「你这个变态是在看哪里啊!」她涨红着脸,双手环抱在胸前。
什麽?变态?
我把墨镜微微地往下移,瞄了她一眼,「我对你这种发育不良的女性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完後再把墨镜戴了回去。
「你!你这个人不只没爱心还很没礼貌!」她不等我反驳,就准备弯下腰伸手扶起小男孩。
「不能扶他。」我立刻挡在她面前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为什麽啊?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对孩子的教育,但身为一个父亲对这麽小的孩子这样的严苛,好像有太过分了吧!小孩子就应该要在有爱的环境下长大才是啊!」她眼睛睁的又圆又大地盯着我。
父亲?我?我的肾上腺素从此刻开始上升,「我才不会教育出只是不小心跌倒了,就会哭哭啼啼的小孩。这孩子的父亲平常就是过於保护他了。」
「你!先生我想你一定姓神吧?」她硬挤出了一个微笑。
奇怪?她怎麽知道我姓神?难道她知道我是天界的使者?
「你……怎麽知道?」
「因为你是神、经、病!」她瞬间趁我不注意时绕过了我,蹲在了小男孩面前。
「什麽?你竟敢说我神经──」当我想继续转头找她理论时,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小男孩,小男孩哭红了双眼,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我愣住了。她为什麽……会对这个陌生的孩子,露出这麽温柔的眼神……
「弟弟,没事了,姐姐秀秀喔,爸爸妈妈呢?」她轻摸着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一副眼泪又快要飘出来地摇摇头,「我不小心松开爸比的手了……後来我就找不到他们了……」
原来是找不到爸爸才哭得那麽伤心啊……我突然想起天使长早上对我说过的话:「以路,身为天界使者的你,你有的时候应该要学会用『爱』去看待一切,而不是都是那些冷冰冰的规定。」……用爱吗……
「别哭别哭呀,你和家人走散啊,没关系──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喔!」她牵起小男孩的手。
「等一下。」我伸出右手,阻挡了他们。
「你这个神经病不帮忙就算了,又想要干嘛啊?」她紧张地用双手护住了小男孩。
我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他的家人现在或许也正在着急的找他,你像一只无头苍蝇地随便带孩子乱走,小心被误会成诱拐小孩。先试着打电话连络他的父母吧。」
「……对齁,不对啊,一个五岁小孩怎麽背得起手机号码啊!」
「我有要他背吗?他身上斜背的包包里,有他父母的联络电话。」我用下巴示意。
她半信半疑蹲在小男孩面前,「弟弟,包包里面借姐姐看一下喔!」她打开了小男孩的包包,仔细地找了找,突然拿出了一张像卡片的东西,「……紧急连络卡,上面有她父母的手机号码耶!等一下,你怎麽会知道?」
对啊我怎麽知道?
「……直觉告诉我的。」我撇开了头。
刚刚应该是神力帮我的吧,等一下……天使长不是说如果出发点没有爱的话,是不能使用神力的,所以……我刚刚有爱?!
我看着边打着电话,边安抚着小男孩情绪的她,此时她的背後竟然出现了一道淡粉红的光芒。
这是什麽东西啊?还折射到我的墨镜。
「弟弟──我已经联络上你的爸爸罗,他要我们在原地等他来接你!」她拿出湿纸巾,擦去小男孩脸上的泪痕。
小男孩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他……笑了?我第一次觉得……小孩子的笑容……还不算难看。
「既然你已经联络上他的父母了,那我就先走了。还有小朋友,下次跌倒时记得自己站起来,你这样以後才能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还有不要再走丢了知道吗?」我搓了搓小男孩的头。
小男孩没有回答我,只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弟弟──你干嘛对神经病先生笑啊?他刚刚这麽坏!」她用毫无掩饰地用食指指着我,还一脸彷佛我是什麽可怕的恶魔似的。
「小姐,容我奉劝你一句,身为一位女性最好不要在街上讲话这麽大声,以免嫁不出去。」
「我才十九岁还年轻,才不急着嫁人!」她气愤地直跺脚。
「既然才十九岁,那就好好跟学校老师学习什麽是伦理道德吧。」我转身离去。
「你不要以为你长的人模人样,拿着一把吉他,就可以弹出好音乐!没有爱的人,弹出来的音乐是不可能打动人的!」她在我背後大吼着。
什麽?我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回头盯着她看,这时街道上所有的人都瞬间消失,我们的背景也换成了只有土堆的荒野,有树叶在滚又风很大的那种,服装和发型也莫名其妙变成剑客的造型,然後麻烦帮我後制Round1。我们各持着一把剑,互瞪着彼此,时不时还有闪电交错。
我神以路,堂堂的天界神职警探,竟然会被一个十九岁乳臭味乾的小鬼,说我没有爱?!
「小鬼──你又懂什麽是爱吗?」我拿出反射着光泽的武士刀指着她。
「我当然知道啊!干嘛没事把爱想的那麽复杂啦!我觉得所谓的『爱』……就是能和最喜欢的人,在冬天里不畏寒冷,肩并肩地坐在岸边弹着吉他,唱着属於我们的情歌,然後吹着海风聊着未来吧!」她在讲这句话的同时,我们的场景瞬间又转换到晴空万里的海边,她穿着一身纱质的冬季长洋装,充满自信,眼里闪烁着光芒,面带笑容的回答我。
我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然後……第一回合我输了。
我彻彻底底输给了第一次见面的十九岁人类女孩。
这种感觉为什麽似曾相识?让我突然想起了梦里的小女孩……对了……你可以教我到底什麽是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