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欺负我的那个男生在我一早踏进教室时,一把扯下我的口罩,像只猴子般蹦蹦跳跳,替女王取了个名字:「哈哈哈!三八婶痘!」
不知道女王本人满不满意,但本人我迅速捂起嘴巴。
「才不是!」
「就是!你看起来超像三八婶!超丑的!」
「不是!才不是!」
「咧咧咧──倪若凡又长痘痘──」
「你很幼稚!不要说了!」我语带哭腔地说,差点没梨花带泪。
「借过。」
一个冷静又低沉的声音自背後传来,回头,发现司马言光顶着一张扑克牌脸站在门口,活像是前一天没睡好的老妈。
他不敢得罪司马言光,立刻跳到一旁,谄媚地伸出手掌,「来,请请请。」
他面无表情地经过我们,连看也不看我一眼。
正值变声期的司马言光变得更不爱说话,即使如此,那些男生还是很喜欢跟他聊天。他不只吸引女孩,连男生都觉得他很有趣,就算个性冷淡,还是能经常看见一群人围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我很好奇,问了其中一个人。他却笑着说:「不会啊!他讲话还蛮好笑的。」
「哪里好笑?他不是嗯就是喔耶!」
「是吗?」他搔搔头,「可是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不会啊!」
什麽!这算什麽差别待遇?
我又羞又恼的回到位置上,戳戳他的背,「你刚刚为什麽不帮我?」
瞥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的打开他的早餐准备开动。
「司马言光!」
「吵死了。」
彷佛有万道冷箭自四面八方射来,我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颗石头卡在喉咙里,起初我非常不习惯,毕竟那和我听了好几年的声音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就在他的声音正式定型为成熟男孩的低沉嗓音时……女孩们再度为之疯狂。
不过,是低调的疯狂。
自从我拒绝帮他收礼挡粉丝後,我天真的以为他会反过头来求我。说我错了、不能没有你、没你我怎麽办?我快疯了……等等等,之类的。
但他并没有。爱他的女生还是很多,崇拜他的男生也依然不减,究竟是什麽地方不一样了呢?
答案是:没有人再跑来送礼了。
事後我才知道,司马言光仅一句话就打趴一票粉丝。
他说:「我觉得那种行为很俗。」
……就这样?就这样?震惊得有如五雷轰顶,细想我长时间下来付出的辛劳以及努力,我的泪水、汗水就这样被他的一句话打发掉了。
那你为什麽不早说啊?!
女孩们不再近身追求,而改为远远的支持。她们不再围着他团团转,令他寸步难行,大家像是说好了似的,总是离他五公尺,以人的步伐来说,就是大约五步的距离。她们会远远地看,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只有在需要加油声援的场合才会大力尖叫。
礼物从细碎的各种小礼变成高级大礼,就像她们把资金聚集在一起,然後选出最好、最适合他的礼物购买似的。我甚至怀疑她们是不是偷偷组织了以他为名的後援会,电脑课时还上搜寻引擎输入:「司马言光後援会」。
结果不小心被他看见了。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搞得我背脊一股凉意袭来,速速删掉那几个字。
扯远了。
总而言之,那时候早上的朝会升旗变成一件令我极为痛苦的事。因为朝会後,二年级会被留下来,单独练习健康操。我的发育比同年龄的孩子来得慢一些,几乎都是排在以身高为基准队伍的中间位置。
每当有需要伸出手臂且伸直的姿势时,我都会非常想哭。
「倪若凡!你干嘛!」体育老师总会生气地大吼,「到底要跟你说几次才懂?不要握拳!要伸直!伸直!伸直有那麽难记吗?」
男生们的窃笑声传入耳里时,我会倔强地抵死不从。老师拿出哨子使劲的哔哔两声,唰地朝我冲了过来,用蛮力掰开我的手指。
我们学校的健康操有一个需要男女勾手的动作,当时与我身高差不多的司马言光排在我右手边。他总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彷佛什麽都没有看见似的继续跳他的舞。
後来体育老师帮我取了一个绰号叫「倪莫」,因为他觉得我的脑容量就跟鱼差不多。
我很想大声喊冤,但我不敢,只能默默承受,偶尔体育课撒谎说自己生理痛,让老师不能逼我做收器材这些杂务,做为小小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