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笨蛋,他到底在说什麽?他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追我?别搞错了!我可是唐月见,那个人人排挤的唐月见耶!别说那些排挤我的人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但那家伙,似乎是来真的。
自从那次类似告白的行径之後,他来找我的次数变得更多了。当然,林姵媛气到再三找我麻烦。
我的生活陷入一片混乱。
「月见──」
某天,数学课一结束,还过不到五分钟,一个高亢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当初是谁说我们教室很远的!
「一天到晚勾引男人,你要不要脸!」林姵媛显然也习惯走过来骂我了。
「是他来找我耶,你眼睛有问题吗?」
「说得好像自己有很多人要一样,不过就只是一只走狗!」她更凶了,就差没上来揍我。
「……所以你现在是在羡慕走狗的男人缘吗?」我忍不住回话。
「干!你可以再靠北一点啊!」
我起身,冷冷扫她一眼,就朝在门外等我的薛初凡走去。说实在,我根本没必要理她,让她自己在原地狂吠就好。
一出教室,我看见薛初凡的脸上写满愤怒:「她骂你?我要叫她出来!」
「不用了。」我制止他,但他没打算罢休。
「不是吧,她把你骂得那麽难听耶?黄巾贼是瞎了眼吗?怎麽会喜欢上这种女生!我去帮你教训她啦!」
「你骂她,我会更惨。」我道出事实,他才闭嘴。
我趁他闭嘴的时候,把他拉到一旁无人的楼梯间。他看着我,心情好像很不好。
「他们都误会你了啊……为什麽要讨厌你……」
被讨厌的又不是他,没必要这麽难过吧。
「你不用费心思了,再怎麽做都是一样的。」
「怎麽可能一样?这种事,就是要有人先站出来!不然,你永远都会被欺负,这样你要怎麽办?」
「又能怎麽办?虽然我不喜欢,但我也已经接受了!拜托,你……」
拜托,你就别再来了。
我真的不想改变,万一弄不好,事态就会更糟。我还能再更惨吗?那样的话,我可能连站在这里跟人说话的能力都会失去……
我咬牙,深深地凝视他。他被我看着,不久,就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呃,我的脸上有什麽吗?」
「不要再来了。」我说。
他愣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我说的话。过一会儿,他才笑笑地说:
「我来这里困扰到你了吗?那我可以放学在门口等你,或是中午在……」
「不是。」
我心疼他此刻的纯真,完全不明白我是在准备远离他。
不顾他登时受伤的面容,我轻轻垂下眼,选择割舍:「说真的,你闯入我的生活会为我带来困扰。很多人已经在背後说我了,不管怎麽解释,他们就是会认为我在勾引你。」
「你别理他们就好了,我努力替你解释!」
「这世界才不会因为你努力,就温柔地理解你!如果解释有用的话,就不会有这麽多谣言!也不会有那麽多被伤害的人!」
他根本不懂被霸凌的痛苦,不懂什麽都不能说,什麽都不被信任,是有多难受的事。
他愣着,暂时没说话。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怪你,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不适合当你的朋友,也不适合走在你身边,因为你太好,不能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你懂吗?」
「我怎麽可能懂?」他似乎也不高兴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你,哪有什麽这种人、那种人的?你人很好,也很温柔,跟你相处的时候很愉快啊!虽然你有时候很凶,但我知道你很善良!我到现在……还是不懂为什麽你会被讨厌,我真的不懂。」
他不懂?我才不懂呢!
但又有什麽办法?我就是被大家讨厌了。根本没有人要听我说话,就算我鼓起勇气,也会在下一秒被谣言打入地狱……
「我、我才……」
他看着我,「月见?」
「我才没有很好!」我瞪着他,瞪着那张美好幸福的脸庞,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我没有爸妈,没有关爱,什麽都没有!你懂什麽?被所有幸福围绕的你,懂什麽啊?凭什麽说要帮我!你才不知道我的处境,你什麽都不知道……」
我也不懂这份情绪是从何而来。
我只知道再这样下去,一定有什麽会被改变。或许更好,或许更糟,总之,我不会是原来的那个唐月见。
我害怕改变。
「说什麽想追我……」我扫视他沉默不语的脸庞,声音颤抖:「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吧。」
抛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把雪橇抱在大腿上,我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心思根本没在上面。将泡好的茶送上来,玛姬也跟着我坐下,担忧的眸光放在我身上。
「学校发生了什麽事吗?」
我将视线转移到玛姬脸上,「也不算什麽特别的事。」
她叹气,好像更担心了:「你真是个爱逞强的孩子呀!虽然和你相处不是太多年,但我了解小姐的个性。如果没有发生不好的事,小姐也不会这麽烦恼,不是吗?」
「我看起来很烦恼?」
「嗯,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平静地回答我。
害怕?我是在害怕吗?
可能,我真的很害怕改变吧。
但再怎麽样,我好像都不该说出那种话。对薛初凡,我不该那样说的。是我拒绝了他想帮我的心,只因我早已习惯没有关爱的日子。
「玛姬,你会害怕改变吗?」我凝视她。
「改变?」她想了下,不自觉地把目光放远。「改变啊……哈,虽然这件事说出来可能也帮不了小姐,但我还是讲一下好了。我从小家境就差,也到过几个家庭去帮佣。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过日子,但没想到,後来母亲生了重病,需要庞大的医药费,薪水实在是不够度日……」
目光一转,玛姬将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所以,我才会到台湾来工作。那时候,一想到要远离家乡,我可真难过!抱着抗拒的心态来到台湾,才发现这里的生活也很棒。这一切都要感谢小姐和夫人,没有你们,也没有今天的我。」
我静静地听,感受到玛姬最诚挚的感谢。
「我不知道你碰到什麽事,不过我觉得,改变有时让人畏惧、排斥,却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你永远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所以才要勇於尝试看看,不是吗?」
「勇於尝试吗?」我低语。
「是的。」她温和一笑,像是在鼓励我。
「但,如果情况变得更糟怎麽办?」
「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她摸我的头,浅浅笑了:「很多事情本来就没办法控制。你只要记得,不管什麽时候都要温柔地对待自己,那就好了。」
因为,不管我们现在是否孤单,总有一天都可能只剩下自己。
「所以,要学会对自己温柔吗?」
「嗯。」
也对。毕竟,现在的我……可能连怎麽对自己温柔,都快要忘记了。
後来,我在床上躺得快睡着了,途中还被手机铃声吵醒。我看一下萤幕,发现是乔乔打来的。
「乔乔?」
「嗯,月见,方便说话吧?」她柔声问。
「当然。」
她才继续说:「放学我有遇见班导,她说学校的作文比赛开始报名了,但我们班没有人要参加,所以她想派我们两个去。」
「咦?题目是?」
「随意。怎麽样?想参加吗?」
「老师都说了,我们也不能不去吧。」我苦笑。
「哈哈,那就这麽决定啦。交稿的时间在这一两个礼拜喔。」她向我交代细节,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我会趁这几天写完,你也加油!」
「哈,当然会加油。」乔乔笑了,「毕竟我的语文能力没有你好嘛。」
「你可以挑自己熟悉的领域写啊,这样比较容易。比如说……暗恋?」
我想趁机亏她,但没想到,她似乎沉默了下,好一会儿才说:
「暗恋吗……」
我感觉到她正在思考。有那麽一刻,我认为她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活泼天真的乔乔。
「好,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没有提到薛初凡引起的轩然大波,也没有多一句的闲聊,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好像没以前那麽健谈了。
傍晚,我没什麽事能做,就把以前写剩的稿纸拿出来。我想了很久,才拿起笔堆砌由文字化身的寂寞。
爸妈究竟离去多久了?我没有细数,却能感觉寂寞随着时间不断扩大。
希望,当格子填满,我的内心也不再空虚。
整篇作文才完成一半,我听见玛姬「咚咚咚」地跑上楼。我疑惑地瞧着她,信口询问状况。
「有个人来找小姐了。」她的样子看起来很高兴。
「谁?乔乔吗?」也只有乔乔来过我家了。
「不,是个我不认识的人……」
没等她说完,我的心底便涌现一股怪异的预感。
冲下楼,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画面──
那个站在门外的男孩,居然是薛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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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见:我不懂,你到底为什麽要抓着我走。就算我边走边哭,也没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