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礼拜一,是正常的学生该背起书包乖乖上课的日子。
但我却一大早就打电话给琳,叫她帮我请假。
「琳,今天帮我跟罗翊请假」
「你又怎麽了?」
「没怎样,反正你帮我请就对了」
「小姐,你突然叫我帮你请假,那原因呢?想好了吗?」
「随便,不然你就说头发骨折、指甲分岔什麽的,反正你就随便掰一个」
「周依奈小姐,你好歹也是本校的校花兼模范生,拜托有点自觉,别动不动就请假行吗?」
「是是是,先这样」说完,我把手机丢到一旁。
校花?模范生?
靠,能当饭吃吗?
「又没钱领,以为我爱当是不是,喜欢的人,我随时可以送他这个空有称号毫无实际作用的校花跟模范生」
将棉被摺好,我打开衣柜,想着今天要穿什麽。
「今天没上课,待会出去买一下菜好了⋯⋯喔对了,家里好像也该大扫除了」
换好衣服,我拿起手机正准备放进包包的时候,手机突然发出声音。
「周同学,请假应该是本人来请」
「吓!为什麽是罗翊在说话?琳你没有挂掉吗?」
「没有啊,我就等你什麽时候要挂掉」
「那我现在挂掉还来得及对吧?」说完,我关掉萤幕。
将手机丢进包包,我关上房门,走到客厅时手机再度响了起来。
「又是谁——」我拿出手机。
罗翊。
「怎样?」我不耐烦的说。
「请假应该本人来请」
「你刚刚说过了,然後呢。」我靠着墙壁,食指开始卷起头发。
「我刚刚说过了」
我叹气,真是食古不化的老古板,「那我现在请可以吗?」
「原因」
「人体无用组织病变」
「你如果正常的说『头发骨折』我是允许你请假的」
不早说,「头发骨折」我立刻更正。
「那麽请你明天记得交出证明」
证明?「那什麽鬼?」
「请病假的医生证明和假单」
⋯⋯
「你如果明天看得到那种东西我再跟你姓」说完,我确认自己有挂掉以後,将手机丢回包包。
「麻烦死了,请个假整理自己的心情搞什麽一波三折——」
等等,我请假是要整理心情?
我停下自己转门把的动作。
我要整理什麽心情?
整理自己为何太过依赖别人?
整理自己为何被人误会和罗翊交往?
整理自己为何不相信爱情?
整理自己为何会让琳亲近我?
整理自己⋯⋯
「应该都有吧⋯⋯」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烦死了,想那麽多干嘛?反正我现在要整理的是家」
将让自己胡思乱想的心绪抛出脑海,我走了出去。
「今天收获满多的,白菜、丝瓜、鸡腿排⋯⋯」
「小姐、小姐」
我四处张望,整条人行道只有我和一个阿婆,而阿婆旁边的布条写着「铁口直断」。
「婆婆你是在叫我吗?」
「不是叫你不然是叫谁?快过来坐下」阿婆朝我招手。
「喔、喔」我乖乖的坐上阿婆前方的椅子。
「怎麽了吗?」我问。
「我看你面相极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没错」我点头附和,我也是这样觉得,父母给的基因真不错。
「不过你最近是否遇到了什麽烦心的事呢?」
「呃」
「别担心过一阵子你就会找到答案了」
答案?
「而且你这辈子非常幸福,能够获得一个互相信任、互相爱着对方的终身伴侣」
「谢谢,我该走了」听到这里,我实在是坐不下去。
「婆婆让你看面相的钱多少,我给你」我拿出钱包。
「不用不用」
「可是⋯⋯」
「婆婆只是坐在这边想要结善缘而已,收钱做什麽呢?」
「好吧,那我走了」拿起地上的菜,我快步离开。
「终於找到你了,怎麽又乱坐人家算命的摊位呢?」
「哎哟喂呀,有人欺负老太婆啊」
「婆婆,拜托你别乱说啊,我们该回去了」
「回哪去呀?」
「回医院啊,别忘了你是精神科的病患」
「什麽?我是病人啊?」
「是啊,所以我们得乖乖坐车回去啊⋯⋯」
「什麽铁口直断,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回到家将菜依序放进冰箱,我拿起扫把扫地。
「竟然说我会得到一个互相信任、互相爱着对方的伴侣,根本就是⋯⋯」
骗人的⋯⋯吧?
「搞什麽,怎麽连我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话。不想了不想了,扫地比较重要」
彻彻底底的将屋子里,做了一番大扫除後的成果是——
玻璃亮到可以闪瞎人。
地板白到跟新的一样。
玄关的鞋柜香到以为喷香水。(其实是我放香氛袋)
桌子擦到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沙发涂上保养油,亮~到都舍不得坐上去。
厨房的墙壁洗到闻不出来任何油烟味。
抽油烟机和瓦斯炉擦到反光。
浴室的马桶乾净的可以捞水起来喝。
洗手台白到完全看不出来是用了二十年的古董。
房间的棉被摺的跟豆腐一样。
书桌擦到跟客厅的桌子一样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以上这些,便是我搞了一下午的成果。
并且藉由这一下午的时间,我的确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而得出的结论是——
「奈奈,你来了」走进教室,琳一如往常的和我搭话。
「嗯」我放下书包,坐上椅子。
「昨天做了些什麽?」
「我看你应该是想问『昨天为何要请假』吧?」
而琳则是投给我一记「你懂我」的眼神。
鬼才懂你,我翻白眼。
「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你昨天到底干嘛要请假?」
「我不是昨天有在电话里说过吗」
「才没有」
「头发骨折、指甲分岔」
「奈奈⋯⋯」
天,琳的笑再次出现。
我才不怕⋯⋯其实我怕得要死。
「好啦,我说,就只是在家里大扫除而已」跟整理自己的心情。
「大扫除就不能在假日,一定得在平日你得上课的时候大扫除吗?」琳的语气满是无奈。
「无关平日不平日,只是很单纯的想到就做了」我看向窗外。
「奈奈,有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你活在这世上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很单纯的作为一个『人』活着」琳语重心长。
「也许就是这样吧」我说。
仔细想想,也许真如琳所说的一样。
我并没有任何抱负和企图,成为校花、模范生只是同学和老师推捧。
高三即将学测,我毫无实感,考上第一学府或者落榜我都毫无差别,毕竟我没有父母会打我、骂我、念我、称赞我、夸奖我,既然如此,那我在意我的学业有何用?
甚至对於未来我也没有想法,反正也只是坐办公室,当花瓶而已。
认真想下来,果真如琳所说的一样,我只是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而已。
想到这,我不禁笑了出来。
「奈奈,你⋯⋯」
「嗯?」
「哭了」琳的眼神充满担心。
「是吗?」我摸着自己的脸颊,「我去趟保健室」
躺在保健室的床上,我看着全白的天花板。
最近的我,似乎有点反常。
「没错」
「谁?」我坐起身,拉开床旁的帘子。
「你的班导」
「阿姨呢?」我躺回床上。
「有事要忙」
「有事要忙?」我不禁皱眉,有事要忙就能这样随便拉一个人进来充当保健室老师?
「那麽你来做什麽?」我问。
「我是你的班导,有义务对你接下来的高三生活负起责任,尤其是——」
「尤其是我这种特殊生?」不等他讲完我便开口。
「省省吧你,整个台湾像我这种无父无母亲戚不愿理会的人多的是,那你也要对他们负起责任吗?我拜托你,你所谓的『负责任』对於我来说是一个麻烦的行为,你已经打乱我的人生了,可以请你不要再拥有那无谓的责任心吗?」躺在床上,我对着罗翊说。
「可以」他语气平淡,字眼里彷佛没有一点想法。
「那,你可以走了」我面向墙壁。
「记得回来上课」
「嗯」我将棉被盖住自己的脸。
终於和他说明白了,但我的胸口却莫名的疼痛。
这是为什麽呢?
眼眶酸酸的,总感觉好像有眼泪在眼眶打转。
也许是雏鸟情节吧,我想着。
罗翊在我发生车祸的时候,收留了我,说不定就是因为如此我对他产生了「依赖」的心情。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觉得心里空空的,彷佛缺了一角。
但是,真的好痛。
「奈奈」
「嗯?」我漫不经心的回答。
「自从你早上从保健室回来,你怎麽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有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
「这样说也没错,但总觉得你好像怪怪的」
「哪里怪?」走在走廊上,我直视着前方。
「嗯⋯⋯就像是少了什麽一样」
「没有啊」我这样说着。
突然,罗翊从我们的面前走来。
「奈奈,是班导」琳的肩膀轻轻撞了我一下。
而我不做回应。
「班导好——」不等琳打招呼,罗翊就这麽从我身旁走过去。
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的感觉到。
我和他,真的变成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