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夜幕降临,梨树满园,万里无声,跫音止步,只留几声夜莺飞啭。
阖上门,烛光暖屋,谈琴当饱餐,琴声凝结在梁上,传不出窗,进不了心。
窗上镂的菊花不曾掉落北风中,就像是月光再细腻,也照不进窗纸。
琴声正要激昂,却听见门外吵吵闹闹,人声鼎沸。之後,门被推开,晚春凉风幽幽梨花香,琉光停下指尖,问道
「是谁?」
「是我。」
「林家少爷来了。小姐别怪玉弦,玉弦已经在外边拦了少爷了,燕霖也与玉弦一样尽力了,还摔了一跤,现正在老爷处,......」玉弦的快嘴,正似外边夜莺乱鸣。
「好了。」林宇诠抬起手示意「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出去吧。」玉弦急忙将们带上,省得林家少爷再惹出麻烦事。
瞧着林宇诠的背影,不再如月光皎洁,滚金边缃色马褂再也衬不出傲气,竹青色的长袍已然显不出气节,绣上再多翠竹也不再高洁。
「你怎麽来了?」琉光冷冷地问候一声林语诠後,便转头继续抚琴。
但他早已经耐不住性子,径直向琉光走去,大力的拍住琴弦,紧绷的琴弦恰如他的情绪,早已濒临界限,他缓住气,说
「秦妹妹,请听我一言,家父真的是......」
林宇诠欲言又止,情绪激动,眼眶泛泪,吞吐之间竟说不出一个字。
琉光内心是无尽的矛盾,欲听个明白却情怯,烛火渐渐弱了,房内渐渐暗了,望着那紧闭的轩窗,却看透人情冷暖。
「玉弦,送客。」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拜托你了,秦妹妹。」此时的林宇诠涕泪纵横,神情激动地看着琉光,平时脸上的傲气早已不见。
「家父一定是听信了什麽谗言,才会上疏谏秦伯父的,请你不要这样地对我冷淡,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我们多年的情份,你信的过我吧。」
琉光知道依林宇诠的个性,定是木已成舟也不肯死心,便道「宇诠哥哥,有没有听过一阙词?『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林宇诠抹了抹眼泪,摇摇头,哽咽说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你们秦家就要这样悔婚了吗?」
琉光激动地流出眼泪,自从罪降秦家後日日惴栗,害怕还有其他言官落井下石,於是对林宇诠气愤地说「我们两家自小就交好,而林伯父却因为官场上的利益,而要置我们秦家於灭门之罪,现在我们家已经家道中落,没办法再与林家门当户对了,请林伯父另娶他家大门大户。」
此时门被打开,秦老爷领着玉弦气势凌人,对林宇诠劈头便是一阵痛骂「登徒子!离我家女儿远一点!你们林家的人,从今往後我一个都不想看到!」
林宇诠二话不说,立刻跪在地上恳求「秦伯父,请让我代替父亲谢罪,我知道我们两家交情极深,秦家也有恩於父亲,但请伯父可以再施恩於宇诠,让宇诠明媒正娶秦家大小姐琉光入林府。」
秦老爷看着女儿摇着头「琉光,你看看这个林公子,如此儿女情长,却似不晓得秦家尚在灭门之罪的桎梏中,半步都踏出不得。你来说。」
琉光看着林宇诠的背影既伤感又无助,但是背负着家族荣辱,只得忍心做下决定
「请回吧,林公子。」
林宇诠震惊转头看着琉光,眉心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心如死灰地问「难道,妹妹已经连我的名字也不肯唤了吗?」
琉光闭上眼,没注意又一行泪下。秦老爷听了女儿的言词便说「林公子你也听到了吧。玉弦,送客,将林公子送出大门,下次再有这等事发生,直接告上官府。」
琉光闭上眼不忍看着林宇诠离去,他离的越远,彷佛万里梨香都不再清甜,月光都不再柔和。
此时远方一声喊叫「秦琉光,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你若不嫁,我便终身不娶。」
梨花静默,月光静谧,青石路寂静,整个夜晚就那声呼唤灌进我的窗。
秦老爷大声地赶林宇诠离开,并令玉弦好好服侍琉光。
房门已被关上,可琉光的心扉却已打开,玉弦抚了抚小姐的肩,琉光无法忍住泪水,盈出的眼泪,润透眼眶,湿了衣裳,濡了袂。
玉弦见地板上掉了个点翠「小姐,别哭了,点翠都落了。」
琉光见自己竟激动到不知点翠落在地上,抹抹眼泪後拾起看看,是朵合欢。
「合欢意在永远恩爱、两两相对,只是现在这花落了。玉弦把它收好来,我累了,我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