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过是猜想,但墨榆倒是挺认同这个想法,只是……
该怎麽灭?
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只正走来走去,四处东闻西嗅,寻着他们下落的上古魔兽,再瞧瞧牠身上那堪比铜墙铁壁,遍布各处的尖锐蝟刺,墨榆实在觉得很苦恼。
尽管穷奇兽唯一不受蝟刺保护的双眼已被伏鹰夺下,却也仅是让牠目不能视找不到攻击目标,为他俩多挣得一线生机而已,并未能重创到牠的根基,而且就算伏鹰想再次从牠双眼下手,这回只怕也没那麽容易,因为墨榆能看得出来,穷奇兽在受了伤後感官似乎变得愈加敏锐,对於自己周围也愈加防备了。
思至此,他不禁暗叹了口气,转而往伏鹰所在处看去。
只见此时伏鹰虽是已站了起来,不过却站得不太稳妥,身子还有些摇摇晃晃的,而他身上的伤处尽管不再流血,却也仍让人看得怵目惊心。
纵使受限角度和光线问题,墨榆没办法看得很仔细,但他还是瞧见伏鹰身上除了受到聚灵令攻击,正有细微的白光不断地在伤处钻动外,还有不少伤口都深到几乎可见白骨,想来伏鹰虽然引了树木的灵力来疗伤,可终究成效有限,并不能将全部伤口都修补好。
伤势未全却想力战上古穷奇,墨榆不禁觉得这前途似乎有些黑暗。
可,纵使如此,他们却还是得拼一拼。
虽然在方才那波受伤之前,他是主张三十六计逃为上策,觉得他俩应该赶紧离开此处,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疗伤,待伤势好了之後再从长计议如何歼灭穷奇兽会比较好。然而,此时非彼时,从眼下伏鹰的伤势看来,他想这个打算势必是行不通的了,毕竟伏鹰的伤势不轻,哪怕已尽力疗伤,但聚灵令的攻击对他所造成伤势却仍是没有转好的迹象,反倒还越来越恶化,而且若仅有一处伤势那还好说,可如今却已不是只有一处了。
伏鹰伤势愈严重,对倚靠他救命的墨榆来讲,问题可也就愈大了。
偏偏,墨榆读过的上古异志里仅有介绍上古人事物及一众神君妖魔,并未记载如何治疗聚灵令所造成的伤势,所以他也没办法给伏鹰什麽建议……事实上,就算那些轶闻异志中有详实记载,他也记得方法,只怕他还是无法传达给伏鹰知道。
因此,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尽快除掉穷奇兽,赶紧找出口离开,要不只怕伏鹰便要死在蚀妖谷里了,而伏鹰若是一死,凡胎脆弱如他自然也活不成。
又过了半晌,墨榆见伏鹰在站稳了身子後,立即悄然无声的在离穷奇兽一段距离处,慢慢地绕着穷奇兽仔细观察起来,想是在寻找穷奇兽的其他致命处。於是,墨榆也认真地打量起穷奇兽,同时在心中暗自想道:『一定还有的!无论是魔是妖,只要是活着能动的东西,必定有其致命之处,这魔兽肯定也不例外,牠绝对还有其他弱点。』
但,纵使他努力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也仍然没有寻到穷奇兽的其他弱处。
墨榆不由得感到很沮丧,他突然很佩服上古神君慕云生,他记得书中说过,慕云生在听闻穷奇兽凶残无比,时常祸害百姓後,便带着皑云剑前去歼灭穷奇兽,而在历经一番苦战後,他削掉穷奇兽的尾巴,将牠斩於……
等等!
突然的,墨榆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什麽关键了。
他迅速地朝穷奇兽看去,并且目光锁定牠的尾巴,果不其然叫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振奋人心的事实,那就是被他找到了牠的另一个弱点了。
就在穷奇兽那布满坚硬蝟刺的庞大身躯後方,那一截正随着牠的动作而不断地左右晃动的黑色尾巴,上头是完全没有任何蝟刺的,这也就是说牠的尾巴与牠的双眼一样,是他们可以攻击的地方。
尽管不知慕云生当年削穷奇兽的尾巴,与最後将牠斩於蒙水处之间有没有关联,但能发现牠的另一个弱处,墨榆还是感到很开心,当场就想试图告诉伏鹰。
只是,正当他在想该如何提示伏鹰时,就见不远处观察着穷奇兽的伏鹰,在绕到穷奇兽的尾巴处时,脚下步伐突然也顿了一顿。
『难道他也发现了?』
瞧见伏鹰的目光也聚焦在穷奇兽的尾巴上,墨榆不禁很兴奋。
倘若伏鹰真的也发现了这一点,那麽他就不必想办法提醒伏鹰了,因为伏鹰势必不会放过这个能攻击穷奇兽的机会。
而一切就如墨榆所想那般,伏鹰在看了穷奇兽的尾巴一会儿後,犹染着鲜血的唇边忽地微微勾起,俊眸精光绽现,本被他收到怀里的匕首和弯钩也重新拿在手上,然後就看他身躯微弯,似是要趁穷奇兽不注意时,一个猛地上前斩其玄尾。
不过,事情却不如预期般的顺利,那穷奇兽不知是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牠,还是伏鹰的杀气引来牠的注意,只见本来背对着伏鹰在四处查看的牠,忽然一个急急回头,转身就往伏鹰的方向冲去。
这一下猝不及防,伏鹰没料到会有此一着,连忙侧身跃向一旁避了开去,不过在他跳开之际,他还是试图将匕首挥向与他擦身而过的穷奇兽,只可惜他的动作虽快,但穷奇兽的速度也不慢,所以那一下并没能碰到牠的尾巴,反倒是砍在了牠的背脊上,然後被坚硬的蝟刺给弹了回来。
遭受到匕首上的力量反弹,伏鹰落地的身形不免有些不稳,而他此次出手非但没能攻击到穷奇兽,反而还引来了穷奇兽的注意,於是只见他才刚站稳身子,那穷奇兽便又回头朝他的方向发狂拔足狂奔。
「嗷呜──」
穷奇兽一边冲向伏鹰一边嚎叫着,墨榆在一旁看得很是惊心。
只见伏鹰不断地左窜右跳,连连避开穷奇兽的攻击,并且在每次闪避之际,出手试图斩下穷奇兽的尾巴。然而,穷奇兽像是知道他的打算,竟将自己尾巴守备的滴水不漏,有好几次伏鹰靠得近了些要挥出匕首时,牠那血盆大口下一秒便来到了眼前,作势要咬掉伏鹰的手,好险伏鹰每回都有及时发现,连忙迅速闪过。
『想不到这穷奇兽这麽难对付。』
望着那与穷奇兽正不断地过招的伏鹰,墨榆突然可以理解为什麽当年慕云生会跟牠打了一天一夜,最後才将牠制伏,因为牠实在是不好应付。
尽管牠的体型庞大,可牠一点也不笨拙,反倒敏锐度还异常的惊人,如果伏鹰不是反应也快,只怕早已成了牠的嘴下亡魂。
「唔……」
正当墨榆这般想着时,忽然听见伏鹰发出一声闷哼,他回过神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伏鹰刚才没能闪过穷奇兽的攻击,握着匕首的手臂上竟被穷奇兽咬掉了一大片血肉,此时已是鲜血淋漓,身子也不稳的险些跌倒,而咬到他的穷奇兽不知是闻到血腥味还怎样,当下又作势要朝他攻去。
眼见穷奇兽那血盆大口就要逼近伏鹰,墨榆心里一急,一声『小心』就这样从嘴里脱口而出……
「呀呀。」
属於婴孩的稚嫩童声响了起来,墨榆又一次的欲哭无泪,但接下来更叫他感到悲催的是,穷奇兽在听见了他的声音後,瞬间被引开了注意力,调头就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尽管有护盾笼罩全身保护着,墨榆理当要感到放心才是,但他仍然忍不住有些惴惴不安,因为他实在不晓得这护盾挡不挡得了穷奇兽的冲撞踩踏。
此时,忽地又是一道鲜艳红光从不远处窜出,然後方向准确无误地朝着奔跑的穷奇兽,也就是墨榆这边袭来,而躺在地上的墨榆就这样目睹着那红光在逼近穷奇兽时,穷奇兽彷佛感受到它的到来,愤怒的吼了一声,接着身子一避闪了开去。
墨榆本以为这红光应也是和刚才那道红光一样是个有灵性的,见穷奇兽闪开该是追着牠不放才是,但谁晓得那红光却是一路朝他的所在处射来,而且这回红光并未直接穿过护盾,而是在碰到湛蓝护盾时,与护盾一起一寸寸的融合然後消失。
是的,就是消失。
「不好!娃儿,小心!」
另一端的伏鹰也发现了这状况,只听得他当下立即惊呼出声,不过墨榆听了之後却只想在心底赏他个白眼。
他是要怎麽小心?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婴儿啊!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前护盾慢慢地消失不见。
然而,很快的他就知道护盾消失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穷奇兽像是感受到红光的痕迹,只见牠以着虽百死犹不悔的精神,目标如一的向他直奔而来。
感受着地面的剧烈震动,墨榆已是哭笑不得。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彷佛正在倒数,而透过穷奇兽的身後,他虽然看到了伏鹰拔足追来的身影,但他知道伏鹰必是来不及救下自己了。
身下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墨榆似乎也能感受到穷奇兽的气息就在身边了,可就在此时,穷奇兽身前的聚灵令忽然又是一道白光射出,而他一见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这下会先死在聚灵令的白光下时,却见那白光在靠近他後倏地转为赤红,然後一把笼罩住了他。
霎时间,一股不同於湛蓝青光的炽热包围全身,墨榆愣了一愣,而後才反应过来那红光似乎在保护自己。
眼前这景象显然也让伏鹰怔住了,墨榆见他先是脚下一顿,然後才又像是看到什麽,再次飞快地拔足奔来。
其实,墨榆不必多想也知道伏鹰是瞧见什麽了,因为方才那道白光一靠近他时,那离他不远的穷奇兽突然就停了下来,彷佛是失去了指引方向的线索,可当他身上的白光转为殷红时,穷奇兽则又像感受到了一般,朝他急急奔来。
虽然又有了护盾保护,但面对那如山般庞大的魔兽,墨榆还是不免胆跳心惊,而就在穷奇兽快要逼近他身前之际,墨榆瞧见伏鹰同时飞快地接近穷奇兽,然後一个手起刀落,趁着穷奇兽一心向他扑来时,动作迅速地斩断了牠的尾巴。
漆黑似墨的尾巴被猛地砍下,穷奇兽一个吃痛,立时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出声,然後转头就要往伏鹰攻击,但墨榆看得无比清楚,那穷奇兽被斩掉尾巴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太痛了,身上的蝟刺竟瞬间都消了下去,尽数变成贴伏在牠身上的软毛。
见此,墨榆心里一喜。
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绝对不能错过,而显然的,伏鹰也明白了这点,就见他当下毫不犹豫的,在穷奇兽逼近之际一跃而起,左手弯钩扎进了穷奇兽的脖颈,然後右手匕首忽然之间光芒大作,竟化为一柄通身墨绿的大刀,接着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大刀的墨绿光芒刚闪过眼前,下一刻便见穷奇兽那颗硕大牛头瞬间落地。
头一离身,穷奇兽的身体也摇摇欲坠的要向一旁倾倒,而墨榆好死不死的便刚好躺在牠附近,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隐约感觉得到自己身前这护盾非常牢固,应当可以保护他不被穷奇兽的身体压到,而且伏鹰也准备过来接他了。
但是。
人生最该死的就是这个但是。
墨榆才刚这般想完,下一瞬就见到穷奇兽挂在脖颈间的聚灵令竟率先落地,而落地其实也不打紧,毕竟穷奇兽的头都被斩断了,它掉下来也是挺正常的事,可事情却并非这麽简单。
只见聚灵令一离开穷奇兽的身体,墨榆身前红光所形成的护盾竟突然间跟着消失无踪,而他见状还来不及反应,便见穷奇兽那没了头的庞大身躯飞快地倒下向他压来。
眼见巨大黑影瞬间笼罩自己,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惊恐的墨榆,下意识地向伏鹰的方向看去,就见伏鹰手中迅速凝结一团青光,好似是要使出护盾来保护他,但正当伏鹰准备动作之际,他却瞧见一大片红光忽地从远处似水般荡漾开来,瞬间染满整片山谷,而其中一道红光更是直接朝伏鹰背後射来,於是伏鹰反射性动作的便直接回头将手中青光使出。
也就是这麽一耽搁,墨榆只见穷奇兽那漆黑庞大的身躯已在眼前,而下一刻他彷佛听见了什麽东西『喀喳、喀嚓』断裂得很响亮的声音,然後他仅觉一股血腥之气直窜口中,眼前视线变得模糊,然後慢慢地化为一片漆黑。
只是,墨榆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当那黑暗逐渐侵蚀了他面前景象之际,他好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赤红身影从远处跃出,而那身影则是让他如此怀念。
怀念了……一千五百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