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扇在天花板的横梁上嗡嗡地转,几丝被卷碎的灰尘飘然掉落在倪夏妘发上,她却浑然未觉。
华崇安在後头看着,本来想替她拍掉灰尘,但不知怎地手却停在半空中,没来由的定在她脑袋瓜正後方。
——凭什麽呢?自己是凭什麽呢?
这麽想着,连前几日对顾胤寒的印象都自他脑海深处涌出来,让他有些无措。
不过是仗着自己更靠近她一点,就自以为是地认为,她身边不会有别人了吧?——
「华崇安。」他猛一回神,对上她腼腆的回眸,「怎麽站在我後面不动?」她轻问。
他心头一惊,欲言又止:「我、我是要……」他支吾着,但当目光忽然触及她看来有些红肿无神的眼睛时,他的神情立时透着一丝深沉的担忧及自己都丝毫未觉的柔情:「倪夏妘,发生什麽事了吗?……」
「嗯?啊……没什麽……」她颤巍巍地将发丝拨拢至耳後,睫毛低垂望着自己的脚尖。
他见她这样,也没再开口,但心里因她掀起的波涛却久久不息。
——明知道她铁定瞒了他些什麽,自己却没有半点过问的资格。蓦地,顾胤寒的脸孔又再次跃上他脑海,一想起他们对视时眼里复杂的光芒,华崇安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那个人,会了解现在的她在想些什麽吗?——
「顾。」
伫立风中的少年因着一声低沉的叫唤回头,看见来者後眼底的迷离及沉重的情绪被他迅速藏起,却只教後方的人慨然叹了一口气:
「又来顶楼吹风了?这种事用得着翘课吗?」
「你不也跟来了。」顾胤寒淡淡地揶揄好友,而哑口无言的韩砚只得把原本披在身上的外套重重甩在地面,往前拖行了几步来到顾胤寒身旁。
蹙眉拨开伸到他跟前的细长枝桠,韩砚凝眸跟着好友望向远处,但随後又百无聊赖地低眉将视线投向冷清的操场,闷了几分钟,末了终於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语气埋怨:「怪了,这里这麽无聊,你为什麽能在这里待上好几个小时?」
语落,顾胤寒垂下眼睫,静了半晌才淡淡地答:「……这里能让我心情平静。」
韩砚闻言奇怪的抬头,却见顾胤寒一双深如幽星般的眼眸底处那使人感到压迫的黑彷佛晕染开来,漫出眼眶,渐而将周遭也染成一片纯然的黑……
「啊!」心一跳,韩砚猛地往後跳了一步,用力眨眨眼,却发现四周景物如故,反倒是顾胤寒直直盯着他瞧,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刚才是怎麽了?韩砚瞪圆了眼,心魂未定;顾胤寒目睹好友的异状,甫张嘴又怕自己太过轻率的询问会使韩砚再次吓着。
应该是想多了,除了他,没人会看见那些异象吧?……
不会的。
暗自忖了忖,顾胤寒终究没有开口解释些什麽,低下眸,一个小小的人影映入他眼帘,在约莫是二楼走廊上疾步走着,最後停在洗手台前用水轻轻扑打自己的脸庞。
有些惶乱的动作显出那人的慌张,顾胤寒眯起眼,此时此刻灿然的日光洒落在那人脸庞,使他看不清她泛着光的眼眸中参杂了什麽情绪,
什麽都看不清。
如同他们彷佛没有尽头的前路,望不透的边际天涯,茫然无措的年少……
拉回心神,那抹娉婷人影已不见,徒留慢慢自天边聚集的乌云蚕食掉远方的青空,
宛如一团浓重的黑,
倒映在他眼波深处,
最後,终於将全数的晴朗,
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