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爸果然很快心软了,他长叹一口气,说了一句七零年代电视剧才有的台词:「宝贝你说我该拿你怎麽办呢?」。
冒着被现世情人知道後,将会被赶去睡客厅的危险,他带着前世情人去找教练。
教练高高兴兴收下老爸带来的半年学费和一瓶陈年金门高粱,直夸我有天赋,还说他有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儿子,会把我当女儿般尽心尽力教导。
有时教练会向学员们抱怨他那嚣张跋扈的老婆,和他那念资优班感情却很疏离的儿子,因为老爸值勤比较晚来接我的缘故,我常常不得已留下来多听几句。
在教练的眼睛里,我看见一种……中年男子无能为力的孤寂,跟老爸一样。
如果我年纪够大,就会和他一起喝酒,或者叫上老爸和他一起喝酒,他们应该很有话聊,但我当时还是个十一、十二岁的小少女,只能抱抱他,像跟陶爸撒娇一样地安慰他。
几个月过去,当学校里最凶狠的老大见到我都要绕道走,身边也多了几个跟前跟後的小喽罗,我感觉自己差不多能去闯荡江湖了,便趁练习回旋踢时,随口问那年届不惑之龄但保养颇好的男教练愿不愿意随我比翼双飞?让我们风里来火里去,做对快乐的鸳鸯大盗吧,哈哈哈。
你说中文博大精深,怎麽形容男女关系的词语如此贫乏呢?
我只是想表达一男一女携手浪迹天涯,那种天地辽阔、如鸟儿般尽情飞翔的潇洒之感,完全没有夹带一丝肮脏龌龊的男女私情。
或许「比翼双飞」、「鸳鸯」这两个词使教练产生某种遐想,他吓得跌倒在地,害我以为我瞬间练成了江湖传说中的佛山无影脚。
我扶起他,他却用力甩开我,幸好我反应快,倒下的时候拉他当垫背,才没摔个四脚朝天。
教练说他没那个意思,骂我小孩子胡思乱想,还说以後不让我来学了。
我一听那还得了!教练都收了半年学费和那瓶老爸舍不得喝的陈年金门高粱,现在竟然弃我不顾,实在太没江湖道义了!
我想了想,义正严词地告诉他:「教练,我的屁股都让你摸了、腰让你搂了、腿也让你抱了,你不能不要我!不然我要告诉你老婆!」
至於为什麽要告诉他老婆而不是我爸,大概是长期以来陶爸总是怕老婆,我下意识觉得告诉老婆比较有用。
只是我还来不及把这件事告诉教练他老婆,他老婆就带着儿子气吼吼地出现了。
不要问我为什麽时机掐得如此刚好,电视剧都是那麽演的,当你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越不想让某人听到,某人越容易自己偷听到。
他老婆一副要杀了他然後带着儿子自杀的样子,他儿子大概觉得很倒楣,心想要死你们自己去死干麽拉我当垫背。场面一阵混乱,我哪敢继续留在那儿,拎起书包一溜烟地跑走了。
事後回想,我拍拍屁股逃跑也挺不义的,赶紧派老爸去打听打听,老爸风骚地开着警车去了,回来却说教练消失不见了,而且没把剩下的学费结算还给我们,那可是陶爸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私房钱啊,可恶!
爸去关切了几次,跆拳道馆自从那天深夜起就大门深锁,因为地点好,很快就另租出去,改建成某家连锁英文补习班。
我担心教练是不是被老婆杀人灭口,守了几天电视新闻没看见杀人弃屍的消息,倒是气爆的报导沸沸扬扬了好几天,某位女记者为了帮助疏散民众,自己的脸部也被灼伤了……。
被妈使唤去丢垃圾,等垃圾车时我听见街坊邻居小声谈论:听说火车站附近那间跆拳道馆的教练有恋童癖,虽然在那学打拳的张三的女儿、李四的儿子极力否认,说绝对没这回事,但无风不起浪啊,会闹出这种丑闻十之八九有问题,况且连警察都去关切那麽多次,教练始终不见人影,代表他心虚不敢出来面对。
传言越演越烈、越来越夸张,我想澄清事情不是那样的,我可以作证,话到口中却又想到那不就等於间接承认爸送我去学跆拳了吗?
自古忠孝难两全,为了家庭幸福和谐,我和爸决定把这件事当作父女俩之间的小秘密,放在心里,烂在肚里,死後带进棺材里。
也因为这个「小秘密」,之後我不管惹出多大的事,老爸总会想尽办法帮我摆平,甚至不惜动用他县警队小队长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