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安静了几秒钟,然後同时爆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要继续接任风侍的工作?」
「你要继续留在神王殿?」
「西方城那边怎麽办?」
「小风要回来啦?太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抓小花猫!」
相较於东方城的吵闹和震惊,西方城倒是安静许多,毕竟他们早就知道这种结果了。
像风侍去留这种大问题,当然不可能完全交由他自行决定,所以西方城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开会讨论後才确定最终结果的。
不过就算少帝尊重风侍本身的意愿,西方城也不可能不追究夜止等人的责任,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那尔西也毫不客气地列出一张赔偿清单,上头清楚注明了夜止违反条约应该负起的责任和赔偿,也有一部分是对於两国之间的人员安全、交易权和应得的利益,都是西方城占尽优势,不过这次连一向最难说话的违侍也少见地没有提反对意见,看来五侍这边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菲伊斯偷瞄了一眼自家皇帝和鬼牌剑卫,确认大家的表情都在正常范围内後,从早上开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总算松懈了下来:
根据这次谈判中重新缔结的条约,之後缇依还是继续担任风侍的身分,对外的公开场合还是维持黑发的形象,私下的场合则随意,但他现在享有很大程度的自由,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否则几乎等於没人可以限制或命令他──不过,风侍必须负担一部分的西方城国事,且根据他所签署的保密条款,不得将两国国务透露给对方知情。
菲伊斯想不通缇依怎麽会答应接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工作份量加重不是问题,王子殿下向来就擅长一心多用,问题是这不就等於让他扮演了双面人的角色吗?而且这件事情还明明白白地列在刚才两国签署的条约中,也就是珞侍陛下他们也知道、虽然知道却没有反对──因为是风侍,所以才能获得两国陛下如此深的信任吗?该说不愧是风侍大人吗?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直到身边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两位陛下,不好意思,我有一个个人的请求,希望两位愿意给予协助。」
「嗯?什麽?」
「哎?」
正在讨论条约签订的後续处理事宜的恩格莱尔和珞侍听见风侍的发言,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不过他们还是让风侍先把说下去。
「我想去沉月祭坛一趟。」
「王子殿下,你去那里想做什麽啊?」
菲伊斯忍不住插话──然後理所当然地被对方瞪了一眼,对方也很自然地选择无视了他、继续跟两位陛下解释:
「关於新生居民的质变能力,我查阅过相关书籍却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既然新生居民的生命是沉月给予的,那当面去问她应该可以把我的疑问弄清楚吧。」
违侍皱起眉头,沉吟了半晌:「可是沉月祭坛只有两国的王才能进去,不然就是陛下也得一同进去……」
风侍摇摇头:「我有私人的事情想问,我希望东方城这边可以相信我,不要派人跟着。不过我倒是想请范统陪我一同进去。」
参与会议到现在,一直默默坐在角落、频频打呵欠的范统,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吓了一大跳:
「我不要你陪我出去?」
「嗯,以防万一。毕竟沉月可以控制新生居民的身体,我想还是由你陪同会比较好。」
「喔……」范统迟疑了一下,低头望了自己腰上的拂尘一眼,点点头:
「好啊,我不行陪你出去。」
眼见范统答应了,风侍跟着环顾了一下其他人;虽然不合规定,但五侍对於风侍提出的这个请求基本上还是默许了,至於西方城这边,伊耶和那尔西本来就不拘泥於沉月祭坛的规范,只有恩格莱尔和菲伊斯的神情不太赞同:
「有范统陪你去,应该不会出什麽事,不过风侍你还是小心一点喔……」
「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我也有问题想问,应该可以吧,风侍大人?」
缇依瞥了一眼菲伊斯,没有故意拆穿他硬掰出来的理由──或者说,这本来就在他的计算之中。
本来他想去沉月祭坛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三天听菲伊斯说起不能使用魔法的事情後,心觉有异,才想去找沉月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的。虽然他也想找范统的拂尘噗哈哈哈问问看,但无奈他去时对方都在睡觉──不是范统在睡觉,是他的拂尘在睡觉,所以缇依去了几次後,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沉月祭坛把事情问清楚比较好。
不过,他当然不能就这样把这件事情提出来,毕竟这也算是西方城高层的秘密之一:堂堂的梅花剑卫居然不能使用剑术以外的能力,要是被东方城知道了,也等於被抓到一个把柄,对落月、对菲伊斯都不利。所以缇依才刻意说成是「自己的请求」,这样就算五侍要怀疑也不会怀疑到菲伊斯的头上。
既然是要解决菲伊斯的质变问题,本人当然得去。
缇依不动声色地说:「随便你,不要妨碍我就好。」
「好啦好啦,反正出事大不了就再重生一次嘛~」
已经习惯缇依的冷言冷语的菲伊斯也很豁达,直接嬉皮笑脸地回应对方;这场谈判最後就在双方的讨价还价、音侍的起哄和违侍的怒吼、以及两国君主的握手言和中,平安落幕了。
然而,事後菲伊斯才晓得:就算身在幻世,有时也不是你想重生就能重生的。
缇依隔天早上就出发前往沉月祭坛,一同跟他出发的是范统和菲伊斯,恩格莱尔和珞侍则前来替他们解开祭坛外的结界後,两人先进入祭坛,施展法阵暂时解除里头的封印。
菲伊斯特地起了个大早,以免他的搭档就这样冷血地把他丢下自己去,范统则带着他的拂尘,一行人直接移动到沉月祭坛外。
到了目的地,两国的王先解开结界後就分别因为有事而回去了,现场只剩下三人。范统一面打量四周一面对风侍的瞬间移动范围之远而啧啧称奇,早就对王子殿下的能力司空见惯的菲伊斯则兴致高昂地抬头观察着眼前瑰丽中透着庄严的建筑:
「这就是沉月祭坛吗?真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呢!」
「菲伊斯,上次你如果没迟到,现在早该见过了。」
明明半年前的沉月祭典没被允许下车,缇依说起这话仍旧脸不红气不喘,菲伊斯也只能耸耸肩,转头问另一人:
「范统,你的拂尘醒了吗?」
褐发的青年摸了摸腰间,笑得有些尴尬:「呜哇哇哇还很清醒。」
听说那个叫做沉月的宝镜个性很差又掌管全幻世,好像还企图统一世界,唯一可以让沉月乖乖听话的噗哈哈哈现在却在睡觉……不过,高手就算睡觉好像也还是保有一定的警觉性,就像王子殿下一样,或许还是没关系?
菲伊斯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一旁的缇依已经发话:
「走吧。」
於是一行人就由唯一进去过沉月祭坛的范统带路,另外两人走在後方,就这样进入了神秘的祭坛。
从祭坛的入口到进入沉月所在的神殿会经过一条长到几乎看不见尽头的走廊,一路上放眼所及的物体例如门口、梁柱、天花板,几乎都是纯白色的、宛如一个白色的世界;虽然圣堤依神殿也是以白色为主体,不过後者的白是一种珍珠般温润的白,这里的白却让人感到一种无机质、僵化般的冰冷。
菲伊斯被这股奇异的气氛所影响,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喃喃自语了一句:「这里的温度怎麽比外面低这麽多,而且一直有当当当的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来的啊?」
「嗯,我也听见了,好像是铃铛的声音。」缇依微微偏了偏头,眼睛微眯,似乎正在辨识声音的来源。
走在最前方的范统听了,疑惑地回头:「我什麽都有听见啊,什麽牛铃……」
范统猛然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刚才还走在他後方的缇依跟菲伊斯,不见了。
「火侍、菲伊斯?」
他揉揉眼睛瞪着空无一人的廊道,大声叫了几声,然而回应他的仍旧只有一片寂静。
他们跑哪里去了?
不晓得为什麽,从进入祭坛开始,菲伊斯就觉得很不对劲:耳边一直传来忽大忽小的铃声,让他的脑袋很不舒服,他一面搓着手臂往前走,一面抱怨了一句;这时走在他身旁的搭档也表示自己有听见,他抬起头,刚想问对方这声音是怎麽回事时,眼前突然一阵白光、然後是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嘻嘻,抓到你们了喔!』
「……斯……伊斯、菲伊斯!」
他朦胧间感受到一只手捉住他的肩膀摇了几下,并在他的耳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但直到叫了好几次後,名字的主人才好不容易才清醒了一点:「唔、王子殿下?这里是哪里啊?」
回答他的并不是他熟悉的声音,而是另一个陌生的、清脆中带着愉快的女音:
「这里是只属於我的空间,任何人都进不来喔!欢迎你们来到我的空间~」
听见这个声音,菲伊斯顿时头皮一阵发麻,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瞬间从心底涌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他慢慢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坐在地上的,而站在他前面的,是他的搭档。
「你就是沉月。」
缇依的头发不知为何恢复成了金色;因为背对着菲伊斯,因此菲伊斯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可是他仍知道有什麽事情不太对──王子殿下的态度冷淡到超乎常理,连礼貌都称不上,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敌意了,出了什麽事吗?
「王子──唔!」
菲伊斯望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保护罩,将他和缇依包覆在里头,除此之外什麽都没有、放眼所及什麽也看不到。
他刚想站起来,全身却一阵发软──不要说站,连动一下都很勉强,身体彷佛被灌入了铅块,沉甸甸的。
「不要动,菲伊斯。」上方传来缇依冷冷的声音,话语中还隐隐透出怒意。
「嗯?你居然还能动啊?不过你没死也算是奇蹟了,本来我想直接把你的灵魂抽出来的,要不是你旁边那个金发的,你现在早就死了呦~」
菲伊斯努力转动身体的方向,这才勉强看见另一个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穿着一袭类似夜止风格、紫黑色古典裙装的少女,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紮成两个马尾,上头两个大大的蝴蝶结,玲珑小巧的身躯漂浮在半空中,一双银色的大眼睛正兴味盎然地望着他们;如果不看她脸上那明显不怀好意的表情,应该会是个更加惹人怜爱的女孩。
「你……是、沉月?」
少女放开手上一直卷着玩儿的头发,滴溜溜地眼睛转回缇依的身上:
「你就是那个毁灭自己国家的假王子嘛,呵呵呵,你的力量果然就像我想像的一样强大呢!」
「不过,玩具还是该有玩具的样子才行喔!」
少女说完,一个弹指,原本可以塞下五、六人位置还很宽裕的保护罩,突然一个不规则的扭动、瞬间往内压缩!
「!……」
菲伊斯大骇,正当他拼命想站起来时,原本逼近他身边的结界却又突然停住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这才看见他的搭档正一手向前平伸,举起手掌,就这麽一个简单的动作,甚至没念任何的咒文,却阻挡了沉月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力量。
「沉月,你想做什麽?」
缇依的声音很冷,不过现在菲伊斯也不感到奇怪了──人家都这麽明显地要他们的命了,谁还笑得出来啊!
「我们只是想问你个问题,就算不想回答也用不着这麽大动作吧!」
菲伊斯的身体还很僵硬,动作也显得有些迟缓,可是他还是坚持走到缇依的身边,皱眉对着前方的少女问道。
沉月张着无辜的眼睛望着他们,语气自然的像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因为,要是你们不死,我要怎麽把你们的力量拿来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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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解释:
1.缇依的头发在沉月的异空间里恢复成金色,原因是受到沉月异空间的影响,无法保持伪装魔法(当然还是有可以继续保持下去的方法,只是没有这个必要,所以缇依索性就恢复成原本的发色了)
2.淡蓝色的半透明保护罩,是缇依的质变能力。总结来说,缇依的质变能力是保护,菲伊斯则是治癒,是某夜根据自己对他们执念的理解所决定的,至於他们的执念是什麽,端看各位的想像罗~
3.菲伊斯一进去就身体不舒服,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普通人(如果没有缇依的保护罩,他一被拖进沉月的异空间的当下就死了),另一方面是沉月对他的灵魂下了诅咒(详情请见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