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伊斯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房间里的沙发上,身上还有一条不知是谁替他盖上的薄棉被。
他眨眨眼,伸了个懒腰後,懒洋洋地坐起身──
「菲伊斯叔叔!」
突然,一团软软热热的东西扑到他怀里,菲伊斯吓一大跳,急忙接住对方:
「嗳欸?!璐璐?你你……」
「菲伊斯叔叔,跟璐璐结婚!」
「别把这句话说的好像只是在说早安一样啊……」
菲伊斯无奈地揉揉对方淡金色的柔软头发,同时也看见坐在桌旁的风侍朝他的方向走来。
「梅花剑卫都习惯睡到这麽晚?」
对方的表情看不出是嘲弄还是故意──菲伊斯觉得对方根本就已经把嘲弄人的本事练到出神入化的等级了──菲伊斯只好傻笑着搔搔头:
「啊,这个嘛,很久没睡得这麽好了,不小心就……昨天不小心讲到一半就睡着了,真是不好意思啊,风侍大人!」
风侍听到对方讲出来的话,微微挑眉,沈默不语:
看对方这副德性,八成昨天发生什麽事都忘了吧?昨晚他为了让菲伊斯好过一点,确实是施展了两个暗示,一个是让菲伊斯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一个是让对方能睡个安稳的觉……一般人会因为这两个暗示而失忆吗?
风侍眯起眼,打量着菲伊斯:
与其说是失忆,风侍觉得对方根本就只是神经太粗、忘记了!
此刻正被风侍盯着看的某人则是被盯得一阵毛骨悚然,浑身不对劲,他急忙把怀中的女孩推向前,哈哈乾笑两声後,扔下一句「我去梳洗一下,璐璐就麻烦你了」就快速溜向卫浴间冲洗了。
灵璐扯扯着风侍的袖子,疑惑地望着菲伊斯的背影,问道:
「风侍哥哥,菲伊斯叔叔为什麽这麽急?他想上厕所吗?爸爸说年纪大了就会常常想上厕所……」
「……你就当做是吧。」
风侍费了一番功夫才控制面部表情不要笑出来,他牵起灵璐,走向刚才他们坐着的地方:
「璐璐,先吃吧,等菲伊斯出来还要等一阵子呢。」
「好。」
等菲伊斯冲洗完毕、神清气爽地从卫浴间出来时,风侍跟灵璐都已经吃完早餐,正在餐桌旁闲聊:
「……是吗?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啊……」
「嗯嗯,可是不用担心啦,风侍哥哥──」
菲伊斯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璐璐,为什麽你叫风侍大人『哥哥』,叫我就是『叔叔』啊?」
小女孩转过头,一脸纯良地说:「因为菲伊斯叔叔看起来就是叔叔啊!」
打击满垒,菲伊斯叔叔,出局。
「呵……」看到菲伊斯那副遭受重大打击的模样,这次风侍终於忍不住笑出声来;当事人夹在他们中间,右边是努力忍笑的风侍「哥哥」,左边是彷佛人生瞬间变成黑白的菲伊斯「叔叔」,无辜地张大眼睛反问:
「菲伊斯叔叔,风侍哥哥,你们怎麽了?」
「……没事,什麽都没发生、我很好,真的……」菲伊斯用哀莫大於心死的神情走向餐桌,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变温的小米粥就开始喝,喝了几口後,他擦擦嘴,转向灵璐:
「璐璐,昨天睡得好吗?」
小女孩的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唇角往上拉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嗯!有菲伊斯叔叔握着灵璐的手睡,灵璐睡得很好呦!」
啊啊,果然治癒系的小女孩就是不一样,如果能有像璐璐这麽可爱的女生做妹妹的话,感觉好像也不错?
菲伊斯陶醉在灵璐天真的笑容没多久,就被餐桌另一侧正用看待「变态大叔」眼神攻击他的某人给攻击的体无完肤、心灵受创,只好收起笑容,又问道:
「你们刚才在聊些什麽?」
「风侍哥哥问灵璐颜色,可是灵璐看不到风侍哥哥的颜色。」
「咦?」菲伊斯惊讶地望向风侍──对方正从容自在地喝着茶,一点也没有尴尬或不悦的神情,这下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璐璐,为什麽看不到呢?看不到代表什麽意思?」
面对最喜欢的菲伊斯叔叔的问题,小女孩显然很努力想回答出一个比较完整的答案,但当灵璐解释完後,菲伊斯还是一头雾水:
「风侍哥哥的颜色周围,有一层像光一样的东西,糊糊的,看不清楚,所以灵璐不知道风侍哥哥的颜色。可是灵璐可以感觉得到光的底下……嗯……灵璐也不知道,可是灵璐觉得风侍哥哥也是好人,灵璐喜欢风侍哥哥!」
「光?所以是黄色或金色的吗?话说不同的颜色代表了什麽啊?」
「不是不是,风侍哥哥的颜色不是黄色,也不是金色。那个光灵璐也不知道是什麽,可是看起来好像在保护风侍哥哥,所以灵璐看不见风侍哥哥的颜色。」
「这样啊……」菲伊斯还是没听懂,不过既然灵璐说的那个「光」不是害人的东西的话,应该就没关系吧,於是他又接着问其他的问题:
「那不同的颜色代表什麽意思呢?」
「喔,爸爸说,颜色不同是因为大家的个性不同,像红色的人……」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另一人则在一旁安静地喝着茶,偶尔说几句话,一上午就这麽过去了,真是和平的时光啊……
可惜好时光不会持续太久,到了中午,灵璐再度开始吵着要跟菲伊斯叔叔结婚,让菲伊斯再度开始头痛了起来。
「璐璐,你现在几岁?」
「八岁。」
「东方城规定,要满十六岁才可以结婚,所以璐璐还要再等八年喔。」
这个理由似乎暂时唬过了年幼无知的女孩,让菲伊斯松了口气。
上午他跟风侍讨论过,风侍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珞侍,绫侍也知道了,但还没告诉违侍,一方面是违侍若知道了一定会大力反对灵璐留在梅花剑卫房里,另一方面,违侍也可能会把灵璐送去其他的孤儿院。这些作法都没错,但却忽视了灵璐本身的意愿,这样的处理方式是风侍和菲伊斯所不乐见的。
珞侍虽然听了很惊讶,但还是同意让梅花剑卫全权处理那个有特殊能力的小女孩的事情,只是因为对方是东方城的居民,所以风侍还是要负起在旁监督的责任。绫侍知道後,曾打算利用灵璐的力量作为日後控管东方城居民品质的工具,但被风侍和珞侍一起反对,因此这件事情最後就不了了之。
不过,风侍自己也有很多公务要忙,没办法一直待在这,就像现在风侍必须回房改公文一样,菲伊斯也有自己的公事要处理,不过他还是得先解决灵璐的事情。
菲伊斯一边用笔在文件上书写,一边盯着正乖乖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女孩,不知不觉再度走神了起来。
「找到了!菲伊斯叔叔!」
小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开心的叫喊,然後抱着一本书朝他小跑步地跑来,翻开其中一页:
「菲伊斯叔叔,你看!只要用这个,灵璐就可以变成十六岁罗!」
「什、什麽!?你从哪找到这种东西的!」
……结果在菲伊斯花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才说服灵璐那个符咒很危险後,女孩才闷闷不乐地放弃了这个「妙方」,看来用年龄限制企图敷衍过去的方法又行不通了,菲伊斯抓抓头,苦恼地叹了口气。
「璐璐,这些纸给你画画,书等一下再看。」
他知道用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只能撑一下,但他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其他骗……应对的办法。
女孩接过图画纸,也没想太多就拿起色笔,开心地在上头东涂西抹了起来。菲伊斯在房内走来走去,想半天都想不出有什麽好法子,这时,他注意到灵璐的画纸上画了两个人,他走过去看了看:
「璐璐,这是你爸爸和你吗?」
「嗯!爸爸和灵璐!」
画纸上,小孩歪歪扭扭的色笔描绘出一个穿白色长袍的金发男子,牵着一个白头发、同样穿着白袍的小女孩。两人脸上都露出大大的笑容,在他们四周有个大大的爱心将他们包覆在里头,周围则是粉红色的小爱心。
「璐璐,你爸爸的头发不是淡金色吗?」
「爸爸的头发是跟太阳一样的金色,妈妈的头发是像月亮那样的银色,爸爸说灵璐的头发是融合爸爸跟妈妈的爱才变成这种颜色的喔!」
菲伊斯沉默地看了一下图画,又问:「为什麽你们都穿白色的衣服呢?璐璐喜欢白色吗?」
灵璐指指图中的男人,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爸爸说,巫师的力量是神圣的,白色的光融合了其他所有颜色的光,所以是神圣的颜色,所以巫师要穿白色的衣服。灵璐原本的世界里,大家结婚的时候,都是穿白色的衣服喔!」
「白色是神圣的颜色,婚礼也是神圣的;灵璐想在婚礼上穿白色的礼服,牵着菲伊斯叔叔的手,这样,灵璐就能和菲伊斯叔叔一直一直在一起喔!」
晚上菲伊斯跟五侍草草用过晚餐後,藉口公文还有很多没处理完─虽然他觉得五侍对他工作能力的评价可能又降低了─就匆匆回到了房间陪灵璐。
当风侍稍晚来到菲伊斯的房间时,灵璐已经上床睡觉了,菲伊斯却不在她身边、而是在一段距离以外的桌上翻阅着什麽,除此之外,他的桌上也堆满了厚重的文件档案。
「你在做什麽?」
风侍疑惑地走向前,对方却全身一僵,抬头看他的表情也有点怪异:「呃,你、你来了啊?璐璐已经睡了,你要不要明天再来?」
看到对方明显闪烁、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风侍扬起眉,片刻,弯起唇角,微笑:
「你又没在做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做什麽不敢给我看?」
被人用这种讲法一逼,菲伊斯只好耸耸肩,让风侍上前看他放在桌上的资料。
放在菲伊斯桌上的是一叠叠的文件,有些文件好几页,有些只有一页,但格式都一样:右上角有张照片,照片上是位年轻的西方城女孩,其他地方则是个人资料和身家背景介绍。
「……你想做什麽?」
风侍仅一瞥就知道这些是什麽,他的脑袋立刻明白了对方想做什麽,却还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菲伊斯,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菲伊斯避开风侍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相亲。」
「为什麽?」
「这个嘛,虽然新生居民没有生育能力,不过人年纪大了总会想找个伴啊,况且西方城美女如云,以我的条件来看,应该还是可以找到几位不错的……」
「为了璐璐?」
「……」菲伊斯翻阅文件的资料一顿,沉默了几秒後,还是回答了:「那也是原因之一。」
「我今天仔细思考过,璐璐的爸爸只跟她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要透过『婚礼』来成为家人,那麽,只要我跟人结婚,并邀请璐璐出席婚礼,事後再收养璐璐的话,应该也可以满足璐璐希望的成为『家人』的条件才对。」
菲伊斯的眼睛看着别处,因此他没有注意到风侍脸上一闪而过的奇怪神情。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要找个你不认识的女孩结婚?璐璐对婚礼的想法你不可能不知道,婚礼是──」
「对!婚礼!婚礼要神圣要庄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成为家人的仪式,璐璐知道的就是这些。感情可以日後再培养,只要我的伴侣个性不要太差、愿意把璐璐当成女儿或妹妹来看待的话,以後璐璐也多个人可以帮忙照顾,我也比较放心。」
「菲伊斯,你对婚礼的价值观是这样的吗?你把婚礼、把婚姻当成什麽?」
风侍说的话菲伊斯都知道也都懂,但他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念头,他希望能给灵璐一个家、希望成为她的家人、希望看到对方幸福的笑容──他有这麽多的希望,但想实现却只有一个办法。
「我会负起责任的。」
菲伊斯看着风侍,坚定的说。
两双蓝色的眼眸对视许久,半晌,风侍冷笑一声:「我会好好期待你的婚礼的,梅花剑卫」就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