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到,皇帝下令举办中秋宴,广邀诸臣,可携家眷到场,由皇后主办,设宴於皇宫天华殿。
桓家历代出英才,如今桓轩祖父桓丰居右相之位、父亲桓玑居兵部尚书之位,其余亲族也在朝廷中颇具地位,故桓轩便以右相之孙、尚书之子的身份,带着欢欢进入天华殿。
天华殿一片金灿灿,墙上刻着各式华丽雕塑,每隔三尺便挂上一个浑圆的夜明珠,每五尺便有一位曼妙宫女伫立着,随时可以上前协助诸位。案上已布置了美酒和佳茗,众人在等待圣驾到达时,皆细声谈天、应酬着,口渴时便拿起案上的玉斛,一口饮下。众人面上皆是愉悦,摆脱了繁忙的政事,难得能够畅饮,他们怎可能还闷闷不乐!
「皇帝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传来,百官皆应声跪下,对着走进天华厅的九五之尊,嘴里说道吾王万岁,面上毕恭毕敬。
桓轩眼里含着轻蔑,虽然也跪着,面上却是毫无尊敬之意。欢欢在看到皇帝时,头便隐隐作痛,她也跪着给皇帝行礼,却是一身重量皆压在桓轩身上。
桓轩没看到欢欢隐在面纱下的苍白脸色,以及因为忍痛而咬破的下唇正渗出血珠,只以为是欢欢大病初癒而较虚弱,他没有多问,只是揽着她、支撑着她。
皇帝心情极好,上座後便让所有人起身,嘴里说着千篇一律的开场,让大家必定尽兴方能归去後,便和身边的皇后说起话,也召了几个近臣一同饮酒。
「桓七,你这身边的姑娘可是个新面孔,不和大家介绍吗?各家可都关心着你身边人呢!」皇帝蓦地将话题牵到桓轩身上,话里似是打趣,一双眼盯着欢欢,似是起了兴意。
闻言,桓轩眸里顿时出现些许防备,但他掩饰得很好,转瞬间他又笑了起来,将戴着面纱的欢欢拉到怀中,故作轻佻的说:「人人都知晓我桓七身边佳人多如衣,今儿介绍这个,明日又要介绍另一个,多麽麻烦的事!」
他说完满室皆笑,皇帝犹想追问,桓轩状似无意的瞥了一眼礼部侍郎,那人便走到大殿中央,身後跟着一位披着厚实大氅的美人,虽看不出身姿,但一张脸却是生得艳丽,红唇上扬的角度十分魅惑。
皇帝倒没发现他们的互动,只是看了欢欢一会儿,便将头转到殿中央,看着那两人。
「臣的小女愿献艺助兴,请陛下允准」毕侍郎问,脸上有着谄媚的笑。
哪个皇帝不爱谄媚之臣?哪怕无能,随意给个一官半职养在身边讨专给自己开心也无妨,何况毕信能力不错,皇帝自是更加重用,只是皇帝不晓得__毕信乃桓轩安插之人,专用来处理这种情况的。
「准了,爱卿可真是会讨朕开心」皇帝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说道,眼里含笑。
毕信退了下去,他的女儿_毕丽解开了大氅,身子上仅穿着一件薄纱,难掩住的曼妙娇躯,瞬间吸引住满殿的男儿目光,毕丽神色变得高傲,下巴微微扬起,似是享受着殿中诸人给与的目光。毕信面无波澜的看着此景,毕家庶出女儿本就是用来联姻和诱惑敌家郎君的,他早已看淡。
桓轩仅是淡淡瞥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回欢欢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欢欢,最後在心里拟定一个替欢欢增肥计画。
一曲乐音响起,节奏快速,热情洋溢的曲子,毕丽的舞步大胆狂放,时不时上前逗弄皇帝一番,若即若离,勾得皇帝一双眼定在毕丽身上。
「我们出去吹吹风好不好?」欢欢软着声音问,她的秀眉紧紧蹙着,显然不能接受毕丽的表演,欢欢的骨子里刻着礼法,看不得女子如此作态。
「嗯。我们出去吧!」桓轩牵起欢欢的手,带着她悄悄走了出去。
一阵风袭来,面纱时不时往上扬,拍击到欢欢的双眼和额头,因为感觉到烦躁,欢欢便直接将面纱扯下,随意塞在袖中。
桓轩和欢欢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身边几棵树微微摇着,枯黄的叶片缓缓飘落,瑟飒的秋。
忽地一声惊呼传来,桓轩和欢欢循声望去,竟是一名宫女正睁大眼睛看着欢欢。
「五…五公主您总算回来了!」
一人上前对着欢欢下跪说道,她的声音不大,但声音却微微颤抖,语气里也有着如释重负的感觉。
「五公主?」桓轩说道,他的神情充满不解,欢欢怎麽可能是五公主?她的身上可是有燕家族徽的。
欢欢躲到桓轩身後,两只手紧紧抓着桓轩背部的衣裳,眼里有着戒备,手微微发颤,像是害怕着什麽似的。欢欢的头越来越痛,使得她的面容有些许扭曲,她压抑着,不肯叫出来,下唇渗出血珠。
「奴婢锦临给桓七郎请安,在下乃庆欢阁掌事嬷嬷锦临,专伺五公主作息的。不知,失踪已久的五公主为何会在您身边?」锦临问,眼里隐有冷意。
「这里不宜议事,你随我回桓府。」桓轩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去看瑟瑟发抖的欢欢,桓轩的眼神很复杂,最後他叹了一口气,拿出帕子塞在欢欢的嘴里,避免她继续咬破娇嫩的唇。而後,派人去和总管公公说了声借走一个嬷嬷後,便带着欢欢早早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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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已高高悬於天空,乘着微寒的风,桓轩亲自驾马,带着欢欢和锦临二人回到小宅子。
桓轩默不作声地带着两人去到书房,屏退身旁侍仆後,他看向锦临,打量了她一会儿後,又将目光移向闭眸不语的欢欢,见欢欢脸色平静许多後,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锦临道道:「说吧!欢欢究竟是什麽身份,你又能如何证明?」
「禀桓七郎,您身边之人乃玉氏五公主,後腰上有一个胎记。公子若是不信任奴婢,大可找个婢女查证。」锦临道,她的目光不离欢欢,眼里满含担忧之色。
桓轩笑了,欢欢竟是玉氏五公主!可後腰上的燕氏族徽又该何解?眼前宫女称其为胎记,是真的不知晓,还是有心隐瞒?
「若她实是公主,为何公主失踪此等大事,皇宫会没有派人出来找?」桓轩又问。
倘若真是玉氏公主,那他们此生无缘,但,欢欢失忆究竟是真是假?莫非是皇室安插的棋子?
桓轩冷笑一声,放松了僵硬的身子,向後倚在紫檀雕花木椅上,以手撑着下颔,姿态慵懒。他淡淡向欢欢瞥去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最後像是无力似的,阖上了那双冶艳的桃花眼。
「公主失踪已有两月,奴婢上禀皇后娘娘,可娘娘说道此事不甚光彩,只应允奴婢会派人去找。奴婢无能,虽心知娘娘行事如何,可奴婢见不着陛下。一个皇宫,记着公主的人极少,便是庆欢阁里的下人,对待公主也不甚上心」
锦临低声说道,眼里微微含泪。
欢欢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哭了,双手摀住耳朵,嘴里不断嚷道:「别再说了!我不是公主,我是欢欢,我不是公主,你别说了!我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锦临欲上前拥住欢欢,却被桓轩拦住。
「如你所见,欢欢现在是失忆状态,我当时在荷花池畔救下她,至今她的记忆仍是遗失的。这阵子你就住在这里,每天和她说点往事,看能不能让她恢复记忆,待她恢复记忆的那日,就是你能带她回皇宫的那天。皇宫那里我会替你打点好,现在你先出去吧!」桓轩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後将欢欢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後背。
锦临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书房,最後守在书房门前,静静等候两人出来。
「嗯!你不是玉倚欢,你是欢欢,你是我桓轩的欢欢。别怕,只要你还是欢欢的一天,我就会一直保护你。」桓轩柔声说道,怀中的小人儿情绪总算平稳许多,但仍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裳,低声地啜泣着。
究竟有没有失忆呢?今天之事究竟有没有幕後之人在操作呢?怀里这娇气的小姑娘,对自己的情意究竟是真是假?
无碍,反正也只剩这段日子了,就让他最後的放纵自己,放纵自己和欢欢相处这最後的时光,只要她一恢复记忆,哪怕她真的不是间者,他也会与她斩断关系。
玉氏和桓氏的关系,可不是能联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