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越界同人。  CROSSING × CONFESSION — 〈Ⅱ〉

我曾经只单纯地把振武当作哥哥来看待。

从有记忆以来,我的家人就只有老爸一个,他不是爱说话的人,也不会主动提起任何事情,因此关於『妈妈』这个字眼我一直知道得不多,但我并不会想去了解,也许这是属於我们父子俩的一个小默契。

我很满足於现状,单纯、平淡、清静,虽然不像其他大多数的家庭一样热闹,我们偶尔也是会有笑开怀的时光。

不过,我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对劲,不是不满意,而是好像……少了点什麽的感觉。

「来,小文,这是张阿姨和力勤,和他们打声招呼。」

然後在小六要升国一的时候,老爸把一对母子介绍给我认识,还说他们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当时的我并不是很懂那代表什麽意思,只觉得老爸居然很稀奇地把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很规矩地打了招呼後,我探头看向和我差不多高的那位儿子,也许是大一岁产生的距离感,我只是稍微点了点头。

「你好,请多指教。」

还记得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这样说了一句,但是声音很清澈、很舒心,语气听起来也蛮温和的,整个人还散发出不可思议的稳重感,令人难以置信他和我其实年纪差不多。

几乎就在同时,我立刻就确定自己会喜欢这个斯斯文文的大哥哥。

一直到国一时,我才明白过来他真的成了我的哥哥。我们一起住、感情愈变愈好,他会任我拉着四处乱跑,我也会天天陪他去练球,就这样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心里的空虚已经在不知何时消失了,像是终於找回失落已久的那块拼图。

我打从心底感到快乐,也很高兴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大概是被他宠到变得任性了吧,在成为家人之後的半年左右,有一天放学,我因为想早点回家打电动而吵着想马上回去,怎样就是不肯让他去练球、要他陪我一起。

「不要跟我耍任性,自己回去!」

而也许是被烦到受不了了,一向好脾气的他突然这麽吼了一句,便丢我一个人在校门口、自己跑回体育馆去。

那时候我被吓到了,从未见过的模样令我不禁感到退缩,本来想像之前一样追过去死缠着的,但想到可能会惹他更生气,最後只好决定先回家再说。

结果才没走几步路,一股拉力突然从後方勒住我的脖子,接着便猛力要将我向後拖。

我先是吓了一跳,之後涌现的窒息感才让我回过神来,所幸当时旁边有立柱之类的东西,我马上眼明手快地扳住不放、然後死命挣扎。

记得那时已经过了放学人潮的高峰时期,天色又有些暗了,路上根本没看到什麽人,就算有也没人注意到学校围墙的暗处正在上演一桩事件,而且还是随机挑人绑架的这种。

虽然当下没看到四周的情形,我也或多或少有『不会有人来救我』的自觉。在意识到的瞬间非常可怕,绝望很快就伴随而来,可是我也只能够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继续拚命地挣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是有人发现了,或者是绑架犯本人开始着急,总之对方突然用一只手抓住我的头发,他的力气很大,痛得我都出现头皮要被扯掉的错觉。

来不及反应过来,他抓着我就往边上的墙角撞下去,力道大得令我眼前顿时一黑。

「振文!」

就在我整个人瘫倒上地之际,哥急切的大吼忽地传来,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幻听,但那道叫唤声不断地反覆出现,而且距离愈来愈近。我吃力地睁开眼,就见哥蹲在眼前,在他身後的是被排球队其他人五花大绑着的那个绑架犯。

哥的脸上伤痕累累、满是汗水,覆盖在之上的表情更是复杂得难以解读。

我想开口说点什麽,可是强烈的晕眩感迫使我闭上了眼,等我再睁开的时候,我已经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身边只有坐在椅子上的哥。

见我醒来,他着急地握住我的手,轻声问了些问题,最後摸上我隐隐作痛的前额。

「别担心,没事了。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不会再丢着你一个人,我会保护你的。」

那天後来还发生了什麽事,我其实不怎麽有印象了,只记得他脸上挂满了自责和後悔,以及这句不停重复着的细语。

不出多久,我缝了几针後就出院了。

由於哥对当时发生的过程只字未提,我只得偷偷四处打听,最後找到最先发现我的哥的朋友。经他口述後我才知道,他一看到我出事就立刻冲进体育馆通知哥,之後哥马上跑去找我,其他人觉得事态不妙而跟了上去,结果就看到他和绑架犯扭打在一起,是他们一起帮忙才制伏住的。

听完後,我只是谢谢他第一时间找人来救我,没再说什麽就离开了。

想到差点被成功绑走的事实,我的腿还是会不自觉地发软,但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麽要紧事了,因为最近的哥让我很是烦恼,也有些令我不自在。

我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自从绑架事件过後,他不只直接退掉球队,更突然开始去上一些武术课程。除此之外,他也逐渐不分昼夜地跟在我身边,我如果有什麽想要的,他就会马上帮我弄好,并且舒适地摆在我面前。

他变得比以前黏我、疼我、护着我,说实在的,起初我对於这种转变挺开心的,我本来就喜欢他陪着我,所以一点怨言也没有──可是,我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愈跟着我,我愈能见到他只增未减的歉疚,无论我如何要他别再放心上了,他依然故我地没有放下。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想要看他高兴的模样、看他打最爱的排球、看他浊气全消的真心笑容而已。

我所希望的是这些才对啊。

「你刚才说什麽?」

在刚升上国三的那个暑假,我下定决心要和他讲开,却换来了震惊的消息。

他微笑着,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样。

「……你再说一次,你刚才说什麽?」我又问了一遍,而他还是笑着。

「我说我要重读国三。」

「什、为什麽?你干嘛重读?你都已经考上高中了啊,回来读国三干嘛啊?」

「国、高中的距离太远,这样我顾不到你,所以才要这麽做。」

我瞪大了眼,「张力勤你疯了吗!和你说多少次了,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你是哪个字听不懂吗?还是想气死爸妈是不是?」

「爸妈那边我会说服,你只要专心准备基测就好。」

「张力勤!」

「够了,别说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上我额前的疤,「我说过不会再丢着你一个人的。」

当下我气得哭了出来。

不是在气他,而是在气自己。我气没有好好找时间认真和他沟通清楚的自己、气一开始还暗自窃喜的自己、气那一天莫名使起性子的自己。

就因为我,他竟然不吭一声的放弃掉那麽多东西。

──那麽,只要没有我,他就能重拾一切了吧?

於是自那之後,我改变了态度,面对他的碰触就使劲甩开、对於他的叫唤就听而不闻,而每当他试图靠近时,我就会摆出不耐烦的脸避开他,并暗自祈祷着他能够逐渐远离。

可是他没那麽做,反而不断尝试着要更接近一步。

我愈是避开,他就追得愈紧,我不知道还能有什麽其他的方法,只能一边注视着他的一切、一边回避他,然而这些举动全是无用功,只要一回头,总是可以发现他投射来的目光。

为什麽还不放弃?

为什麽要继续靠近?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令我逐渐焦躁了起来。

我不清楚这股焦躁从何而来,只知道它让我浑身不自在。渐渐地,我连回望这件事也停止了,因为我不敢也无法再看进那对眼睛。

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哥。」

然後,某天夜里,我的梦境里出现了他。

「振文。」他轻笑着,那抹弧度连半点阴郁也没沾染上。

望着许久未见的笑颜,我的内心霎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昂给占据了,我压抑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情感,只是凝视着慢慢凑上来的脸庞,两手紧紧抓着他不放。

他又轻唤了声我的名字。

我感受着他逐渐贴近的温度,回以一笑,缓缓吻上那片唇。

下一秒我立刻惊醒。

那场梦境太过真实了,隐藏在其中的意义使得我停止不了恐惧,用力抓着双臂,我蜷曲在被窝里头,怎麽样都停不下颤抖。

我想忘记、我想无视、我想假装没有察觉,却在一夜的无眠後发现自己可悲地什麽也做不到。

「力勤决定要改姓了,不只这样,他还想学着你的改一个新名字,叫做王振武。听起来就更像是两兄弟会取的名字了,对吧?」

隔天一早下楼,爸妈告诉我的头一句话就是这个,他们看起来相当高兴,一旁站着的他也露出了笑容。

「……是吗?很好啊。」

我笑了笑,努力抑制住嘴角的颤抖。

「一文一武,听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兄弟一样欸。」

──没错,我们是兄弟,只能也只会是兄弟。

即使是张力勤不再是哥、王振武也不会是哥的现在,我们也永远都只会是兄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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