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细节整整花费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直到天色微明,越前才被宗像强迫着,两人挤在一张狭小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
再睁眼时,雪已经停了,灿烂的阳光明晃晃的照耀着大地,越前走出车发现scepter4大部分成员已在宗像的指令下进入了校园,忙走过去问:“我们什麽时候出发?”
“不急,再等等。”正侧脸叮嘱淡岛将学生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回头看到越前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宗像不悦皱眉,沉声道:“穿这麽少,不怕感冒吗?赶紧回车里好好呆着,到出发时我会通知你。”
“你们这些毛病对我没有效果。”随口敷衍了一句,突然想起昨夜见面时周防也是担心自己冷,越前忍不住挂念起他,微蹙着眉道:“万一无色之王现在去找尊,我们赶不及了怎麽办?”
扬了扬手中的资料,宗像气定神闲,道:“这是御前刚传来的,新一任无色之王的能力是干涉,也就是可以进到不同人的体内,侵占他人的意识。周防尊是什麽样的人,我们都知道,若无色之王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夺取他的意识,肯定会等到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那便是我和他战斗的时候。所以,如果我不出现,无色之王绝不会轻举妄动。”
“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学生安全转移出来,要等这件事结束了,室长才会行动。”见越前面色似有不信,淡岛在旁爲他解释。说完後看看宗像,她用带着不赞同的语气又道:“室长,越前虽然在scepter4受训过,可要让他跟着您一起行动,还是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淡岛。”面对下属的担忧,宗像只是淡淡扯动唇角,伸手抓住越前的肩膀,将他往指挥车的方向推去,边走边道:“回车上去,趁还有时间赶紧休息,我可不想到时候你分神,弄砸了整件事。”
“我才不会,你还差得远呢。”被宗像拖着走了一路,越前很是不满,就连坐回了指挥车也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刚坐下没多久,车外传来一个scepter4成员的声音:“室长,学生们开始大规模从学校出来了,吠舞罗的人也在撤离,伏见先生请示,我们是否也要撤离?”
和预想的时间不对,宗像不禁微微皱了皱眉,片刻沉思後起身道:“通知全员撤离,让淡岛前往学校门口接应。还有,不要阻拦吠舞罗的人,让他们走。”说完回头看看同样蹙着眉头的少年,他道:“轮到我们了,走吧。”
等待撤离的人群渐渐稀少後,越前同宗像一起踏进了苇中学园。校园里已经见不到人影,越前低头默默走在通往後山的路上,轻声问:“你不觉得很蹊跷吗?吠舞罗扣押了学生们那麽久,爲什麽突然又把他们全部放了?是不是尊已经找到了无色之王。”
“虽然学生和吠舞罗的人都已经撤离了,但幷不代表学校里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我很怀疑,还有第三方存在。不过,他们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锐利的目光在两旁的树林里搜寻,宗像神情冷静,唯有搭在越前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当脚步踏上通往周防所在之处的最後一段台阶时,他低声道:“我和他势必会有一场恶战,你无论如何都在一旁等待,等到出手的最佳时机。就算发现其他人出现,你也不要轻举妄动,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听着宗像的嘱托,越前仰头看向他,当看到褐色的眼瞳里与冷静嗓音截然不同的温柔与担忧时,眼眶不禁一热,似有泪意。用力咬紧嘴唇,他撇开眼去,闷闷道:“我知道,不用你多说。”又朝前走了一段,眼看台阶已到尽头,他忍不住紧紧抓住宗像的手腕,小声道:“你也要小心。”
勾起小巧的下颌,深深看入微红的猫眼,宗像眼底浮起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冲动,垂头吻上微微颤抖的嘴唇。明知大战之前不可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可他就是忍不住去计较,到底在这个少年心里,他和周防尊,到底谁更重要?然而,计较归计较,身爲青王,他骄傲不允许他问出口,轻吻一触即止後,他推开越前,扭头道:“找地方藏好,我去了。”
仿佛早料到宗像不可能不到,周防叼在烟坐在雪地里,看到修长的身影一出现,唇角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所有人都走了,你来是准备把你坚持的那一套虚僞的规则进行到底的吗?宗像。”
“周防尊,我最後一次警告你,立即停止无意义的抵抗,跟我回去接受制裁。”仿佛不愿与周防多说,宗像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天狼星,紧拧着眉道:“若你肯乖乖收手,我可以答应你,代你处置无色之王。”
就像听到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周防微微挑着眉,呵呵低笑两声,缓缓起身道:“那就不必了,我比较喜欢亲自动手。”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知道再说下去已毫无意义,宗像长刀出鞘,携淩厉的气势直直扑了过去。
两位王立时战到了一起,互不相让。在他们头顶上方,一蓝一红两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随之出现,力场在相互碰撞间绽放出明亮的光。不同的是,青王的剑光鲜亮丽,势气正盛,而赤王的剑却破损得厉害,剑身的裂痕不断扩大,已无法维持完整,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但就算这样,周防的攻势却丝毫不逊宗像,甚至更加猛烈,频频给对方制造环生险象。
越前就躲藏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时而紧盯纠斗在一起的两人,时而关注两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情形,时而环顾四周找寻无色之王的踪影,紧张得手心冒汗,看得双眼发酸。所以,当一道浑身笼罩在银色光芒中的身影无声降落在他身後时,他也毫无察觉。
“越前龙马。”那身影轻轻呼唤了一声越前的名字,见金琥珀色的猫眼带着惊愕与紧张看过来,他柔声道:“我是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无色之王此刻在我体内,但我的力量不足以杀死他,所以要借赤王的手一用了。你的计划,青王已告之黄金之王,我也知晓了,请你看准时机,拜托了。”
不等越前多问一声,白银之王已凭空跃起,朝两柄巨剑下方而去。见此情形,他也只得紧紧追随对方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去。这一路距离幷不远,可雪後路滑,又是人迹罕至的山坡,他走得十分艰难,几乎手脚幷用才好不容易走到了该到的地方。
白银之王仿佛是故意送死一般,落到宗像和周防之间後,他转身面对周防,一边极力克制在体内躁动的无色之王,一边用急促的语气道:“无色之王就在我身体里,快动手!”
眼角的余光已瞥到急匆匆赶来的越前,周防的眼神在瞬间飞闪过一抹恍惚,又极快隐去。抬头看看天空,看到一银一黑出现的两柄巨剑,他对目光急切的白银之王微微勾唇,道:“多谢你,特地把他送到我面前,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周防的手已穿透白银之王单薄的胸膛,带出一蓬鲜红的血花洒落洁白的雪地。刹那间,王权者身死时散逸的能量无声震颤了天地,周围的树木遭受力场冲击,积雪簌簌落下。而才刚出现的两柄巨剑,也无声无息的随风化去。
象徵赤王的红色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承受不住弑王的负担,爆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剑柄上红宝石的光芒骤然黯淡,仅残留的那一点余光就像风中摇摇欲坠的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见此情景,越前知道再不能浪费任何一点时间,用尽全身力气朝周防奔去。而看着这抹急速靠近的纤瘦身影,周防唇角浮起歉意与不舍交织的浅笑,转眼看了看宗像,抬头望向自己光芒终于消散,开始下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已经无法再动弹了,心中唯一的祈愿就是被判定爲拥有禁魔能力的少年能够躲过巨剑坠落时的冲击,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周防尊!我不许你死!”
伴随带着哭音的嘶吼,越前已扑到周防面前,不顾坠落的剑已近在咫尺,一口死死咬在他颈侧。宗像手中的天狼星也在此时刺出,不知是因爲越前的出现还是别的原因偏了准头,原本对准周防心脏的剑尖刺进了他的下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已落到三人头顶的不足一米处的巨剑突然已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风化,消散。
“混蛋!说好了把他交给我的!”扶住周防瘫软的身体,越前用力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抬头怒视宗像。“你是不是故意的?非要刺他一剑才高兴?”
竭力稳住仍隐隐发抖的手腕,宗像转眼迎上极度不满的猫眼,淡淡道:“刚才的情势你也看到了,你自己都不能保证初拥一定奏效,我这麽做不过是防止意外。”
因爲宗像说的都是事实,越前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只得低头去看陷入昏迷当中的周防——虽然伤重,好歹人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两手齐用,捂住颈上和腹部的伤口,他对宗像道:“快叫救护车,不然他就要流血流死了。”
见越前全副心思都在周防身上,宗像只觉胸口涌起难忍的酸涩,默默拿出手机联系了淡岛。做完这些,他慢慢走过去蹲下,从身後紧拥住少年纤瘦的身体,哑声道:“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好歹我也是刚经历了一场苦战,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吗?”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畔,微痒的感觉让越前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侧过脸朝身後的男人看去。距离太近了,他看不清宗像的表情,只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身上散发出来。不自觉皱了皱眉,他小声道:“你没有受伤,就比什麽都好。”
不算是安慰,却比安慰的言辞更有效的安抚了宗像心中那一丝丝妒意与惆怅交织的难受,让他唇侧泛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凑近一些吻了吻少年冰凉的面孔,他轻声道:“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了。”
淡岛带着人来得很快,随行的还有几个黄金之王的臣属。看到越前,其中一个对他弯了弯腰,有礼道:“小殿下,御前已经知晓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让我们来将周防尊带回非时院。同时,也请您和青王一同前往。”
“走吧,非时院有最先进的医疗设施,把他送到那里是再合适不过了。”点头示意淡岛先行离开,宗像上前搂住正想拒绝的越前,道:“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周防尊,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另外,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当然还是人了!我的初拥跟血族不一样的,你别乱想!”仿佛担心宗像再对周防有什麽误解,越前急急争辩了一句,可看向周防的眼里却有着不确定。歪着头想了想,他犹豫道:“他现在……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