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门时,风雨已停,阳光重回大地。跟着十束慢慢走在路上,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景,越前忍不住好奇张望,在心中拿这个世界同母星做比较。
“王把钱包都给你啦?看来他对你还是挺大方的。”觉得越前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左看右看的样子十分可爱,十束微笑看着他,语调柔和:“对了,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可以吗?”
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一切上,越前幷未注意到十束打量自己时带着判研的目光,一边不自觉把玩着周防的钱包,一边道:“什麽?”
“你到底多大了?”直直盯着仍略显稚嫩的白晰面孔,十束仿佛试探般的道:“十五岁?”
“胡说!我已经一……”本想说自己已经一百八十岁了,但话刚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太对头,越前硬生生止住话头,有些心虚的朝微微挑眉的十束看了一眼,脑子转得飞快,扭头道:“我已经十八岁了,成年了!”
“十八岁?不太像啊……”怎麽看都不觉得越前已是这个年纪,十束满面怀疑,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而看到这番话立即就惹来少年不满的一瞪,他又忙笑道:“十八岁就十八岁吧,也没有什麽规定要求十八岁必须有十八岁的样子。”
说着好像是信了,可这话听起来却是十足的欲盖弥彰,越前撇撇嘴不理十束,继续四下观望。就这麽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见十束也不约束自己往哪里走,只是默默的陪伴,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闷闷的道:“不是说出来买东西吗?”
越看越觉得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年既傲娇又可爱,十束幷不介意他说话只管表达意思,半点对前辈的敬意也无,伸手摸着他的发,微微笑道:“是啊,王吩咐过了嘛。那麽,我们就先去买几套衣服吧,然後再去买日常用品。”
不得不说,十束到底是吠舞罗里面最懂得照顾人的,把越前带进一家商场,不一会儿便休闲服、运动服外加内衣、居家服买了几大口袋——反正钱是周防出的,他丝毫不觉心疼。买得差不多了,再以需要歇歇脚爲名,他不由分说找了家临街的甜品屋,坐在太阳底下拉着越前闲聊,同时准备套话。
“十束先生,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就在十束正盘算着如何将话题导入正题时,越前先他一步开口:“所谓的王权者究竟是怎麽来的?是天生具有的超能力吗?爲什麽王权者可以把自己的能力赋予其他人?”
知道若不是圈内人,对王权相关的内容是了解甚少的,十束倒不疑心越前是爲了某种目的而询问。回望渴望得到答案的清澈眼眸,他微微一笑,极耐心的解释道:“二战时期,德军在德国小镇德累斯顿开始研究一块来源于波西米亚的石板,那就是一切力量的来源。石板会自动选择合适的人选赋予王的力量,现今世界上有七大王权者,分别爲白银、黄金、赤、青、绿、灰和无色。我们的王,就是第三王权者,赤王。”
一块石板能够赋予普通的人类後天的能力?面对这样的解释,越前是不太相信的,因爲的确太过匪夷所思了。眉心微蹙,正打算追问如此奇怪的石板现在何处,他又听得十束继续道:“其实,除了王权者及其臣属之外,还有数量不少的权外能力者,也就是不属王权者管辖范围,却拥有一定能力的人。”
说到此处话音微顿,十束别有深意的看了越前片刻,淡淡道:“按理说,你也是权外能力者吧?”
“我?”正在努力消化十束传达过来的意思,听他这麽一问,越前不解的眨眨眼,撇嘴道:“我怎麽可能是权外能力者?你也看到了,我连被赋予能力的资格都没有。”
“但那也算是一种能力吧。虽然不能被赋予能力,但也不会爲能力所伤,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到的。”含笑的眼流露出一丝深沉,仿佛是在判研面前这个看起来特别单纯的少年到底隐瞒了多少真相,十束良久注视着他,直到细致的眉眼感到不悦而微微拧紧。“好了,你的问题我已经很认真的回答过了,现在该换我问你了吧?”
虽说被十束探究般的目光弄得有那麽一点不愉快,但越前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让他想到了一种从未想到的可能性——从小,他就被保护得很好,幷未受到过任何伤害,所以不曾想过自己没有任何种族天赋的体质是否存在这种可能。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思索里,越前幷未留意到十束眼底微微闪动的那一抹锐利光芒,随口应道:“你问吧。”
察言观色向来是十束所擅长的,否则这麽多年陪伴在周防身边,他不会是第一个能察觉到对方异样幷加以阻止的人。看到越前的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深思,他知道机会来了,起身挪坐过去,压低嗓音道:“我想知道,你对王说的那句话,是什麽?”
侧脸看看近在咫尺的俊秀面孔,越前直觉十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倒也不隐瞒,随即道:“我告诉他,昨天晚上,我看到他的剑裂了。”
达摩克利斯之剑象徵着王权者的状态,外型越是破碎,王的能力就越强大,却也越不可控,这一点十束是清楚的。越前的回答让他面色微变,因爲昨夜他出言阻止周防继续介入正常行动时,就是感觉到了对方有失控的迹象;但关于剑的状态,他却没有注意到。
“十束先生?”发现十束的脸色有一瞬间格外难看,越前困惑的歪了歪头,忍不住问:“是不是周防先生出什麽事了?”
“没事……”拍手拍了拍脸,努力让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十束不动声色的笑笑,递了一块甜点给越前,看似随意的道:“你都看到了些什麽?可以跟我说说吗?”
“也没什麽,就是……”细细向十束描述了当晚看到的一切,越前也有自己想问的:“十束先生,那个达摩克利斯之剑是真的吧?那麽大万一掉下来了要怎麽办?”
越前的语气里有着小孩气的天真,十束听着,就像听到自己小时候问母亲,万一月亮掉下来该怎麽办一般。可他却笑不出来,因爲一旦巨剑坠落,将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十几年前就曾经发生过一次。静静回望写满好奇的琥珀金猫眼,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忙用力抿了一下,勉强笑道:“那就只能努力不让它掉下来了。”
这样敷衍的话连小孩子都骗不了,自然是骗不过越前的。拉住正要起身的十束,他仰头看向有些阴沉的脸,不满道:“是不是以前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你不肯告诉我?”
现在的孩子都这麽精明吗?回望紧紧逼视自己,半点不肯退让的少年,十束无奈叹了口气,伸手在墨绿色的发丝上揉了揉,道:“是,反正也不是什麽秘密,我就乾脆都告诉你吧。”
“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楚了,大概就是十几年以前,前任赤王迦具都玄示因力量暴走而导致王权爆发,达摩克利斯之剑陨落。那是一场空前的灾难,连带前任青王羽张迅在内的大部分scepter4成员死亡,整个神奈川县沦爲废墟,总共伤亡接近70万。”见伴随自己的述说,越前眼底的震惊越来越明显,十束眉心紧蹙,嗓音也随之沙哑:“在所有王权者当中,赤王的力量是最容易失控的,所以我一直小心防范着,只希望王不要走上前代的老路。好了,回去吧,出来也够久了。”
“不能阻止吗?”怎麽听都觉得那所谓的王权者其实一踏上去就是一条死路走到底,越前不自觉皱皱眉,道:“感觉到力量要失控的时候,不当王了不行吗?”
“理论上要辞去王的职位是可以的,但谁也没有证明过,毕竟给予力量的,是一块冷冰冰的石板啊。”爲着越前的思绪敏锐而露出赞赏的一笑,可笑意随即有多出几分苦涩,十束垂眼喃喃道:“而且我们那位王,是不可能那麽做的……他曾经说过,他想要这份力量,是爲了守护吠舞罗所有人……”
虽说和周防相处不过短短几十分钟,但越前看得出那个人表面上像对什麽都不在乎,而且特别凶恶,其实内心是很温柔,也很爲别人着想的。听了十束的叹息,他低头沉默片刻,又骄傲的扬起下颌,哼道:“这根本就是自己给自己强加的压力,活得轻松一点不好吗?”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太温柔了未必是件好事啊。”认爲越前所说的话都是那麽合自己心意,十束不由得对他亲近了几分。一手揽住削瘦的肩膀,一手拎起购物袋,他冲着漂亮的猫眼微微一笑,道:“越前啊,这话就咱们俩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能当着王的面说出来,他会很不好意思的。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让你还钱。”
来时两手空空,身无分文,越前当然不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之後的生活都是在工作、赚钱、还债中渡过,低头轻哼一声,道:“我才不会说呢,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被越前骄傲的语气逗笑了,十束搂着他走了几步,一抬头便看见一队身穿蓝色制服,腰间佩刀的人匆匆而过。微微眯眼目送那队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了,他才低下头看向掩不住好奇之色的少年,轻声道:“那是scepter4,也就是青王所率领的直系部队。青王代表的是秩序,因此无论是氏族之间的纷争还是权外能力者引发的事件,都由他负责解决。”
“去看看,好吗?”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就是爲了多多观察和学习,越前当然不会放弃了解其他王权者的机会,忙向十束提议。幷且,爲了怕被对方拒绝,他还特地找了个理由:“你不是说还不了解这个新任青王的性格吗,现在机会正好。”
看着眸光灼灼的少年,十束忍不住想笑——明明就是自己想看,还这麽振振有辞的,果然很有趣。心中对越前的喜爱又多了一些,他摸着柔软的墨发,微微颔首道:“好吧,就去看看。不过先说好,只能看,也千万不要引起对方的注意了,我可不想惹出什麽意外被王怪罪。”
反正也只是打算过去看看scepter4如何处理异能者的事件,越前乖乖点了点头,由十束领着赶向事发地点。
因爲涉及权外能力者,这一带已经被清空了,不过倒也难不倒心思玲珑的十束,很快便绕过守卫找到一个绝佳的观察点。按住探头探脑的少年,他略显无奈的提醒道:“小心啊,被发现了我们可是会被抓起来的,那样就丢脸啦。”
想想也对,越前勉强按捺住好奇心,抬头朝天空望去,却没有发现象徵王权者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遂问:“青王呢?没有来吗?”
“大概只是一起普通的事件,不需要青王本人亲自前来吧。”借着掩护在一堆蓝衣服里细细搜寻,十束突然拍了拍越前,指着某个方向悄声道:“他在的。看那边,就是那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
距离虽然有些远,但不妨碍越前胜于人族的视力,将青王的容貌和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怎麽看都觉得那位王和见过的天使族一样有着莫名其妙的傲气,他在先入爲主的观念支配下不屑的撇了撇嘴,低哼道:“也没什麽了不起的,拽什麽拽?”
不明白越前这番评价从何而来,十束微带惊讶之色侧过头看了看他,想了想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还是回去吧,估计事情已经完了,现在只是善後而已。”
的确没什麽好看的了,越前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不等十束多加劝说便跟他走了。可他幷不知道,他们的动向至始至终都被青王宗像礼司密切关注着——好歹是第四王权者,若周围混进了其他氏族成员还未发现,那也太说不过去了。目送两人离开之後,宗像对女副手淡岛世理道:“看到了吗?我还没出手,赤王那边就已经先有所动作了。”
“那是十束多多良,另一个却不在我们掌握的资料里,应该是新加入的吧。”低头翻看了一下资料,淡岛微微蹙起好看的眉,疑惑道:“按照赤王的性格,他应该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可能是恰巧路过吧。”
眯眼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宗像凝神片刻,道:“十束多多良是吠舞罗的第三号人物,能让他亲自带着的,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我要他的资料。”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越前跟着十束又去买了些日常用品,此刻正捧着一罐葡萄味的芬达走在回吠舞罗的路上,喝得不亦乐乎。原来人类的世界里还有这麽好喝的饮料,就冲着这个,看来在这个世界多停留一段时间也是值得的吧——正这麽胡思乱想着,没留神撞上一个人,他顿时感到鼻子一阵阵发酸,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不满抬头,不想看到的却是周防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越前好惊讶的眨了眨眼,不觉唤道:“周防先生?”
“哎呀,王怎麽出来了?”可能是觉得周防出现在此时此地实在太过巧合,十束眼珠子骨碌一转,猜到了一种可能性。唇角止不住上扬,他盯着冷酷到几乎有点刻意的赤瞳,笑容可掬的道:“您该不会突然来了兴致要关心一下我们的小朋友了吧?”
这些年对十束各种揶揄早已习惯了,周防充耳不闻,只垂眼盯着埋头撞上来的少年。鼻头红通通的,圆滚滚的猫眼闪动着一丝水光,双手还像宝贝似的抱着一罐芬达,怎麽看都想逗弄一番。而他的的确确也这麽做了——伸手夺过芬达,仰头一饮而尽,幷当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少年将空罐子当空一扔,烧了。
楞楞看着落到地上还在燃烧的罐子,直到火光渐渐熄灭,越前才回过神来,恨恨瞪住似笑非笑扬起的薄唇。身爲王居然和氏族成员抢饮料,实在是太过分了!瞪了半天仍不觉解气,越前咬牙怒道:“这算什麽?”
对呀,这算什麽啊?——这是跟在周防身後几个吠舞罗核心成员共同的心声。而且,他们还知道,越前和十束没走多久周防就下楼了,一出门就直直往商业区这边来。之前他们还以爲王是睡久了想出来随便逛逛,现在看起来可未必,大有可能就是故意过来接人的。
周防双手抱在胸前不说话,越前仰头瞪视也不肯挪眼,场面一时有点尴尬。最後,草剃不得不站出来当和事佬,笑着拍拍越前的肩膀,道:“好啦,越前,等下让十束再给你买一罐吧,别气了啊。”
和草剃一样同爲吠舞罗的三大核心,十束向来与他合拍,但这一次却没有配合他息事宁人。捏了捏下巴,故意做出一副爲难的样子,十束叹道:“越前在长身体呢,这种碳酸饮料还是少喝比较好,好不容易今天喝一次还被抢了,生气也正常嘛。”
十束多多良,你现在搞什麽事情啊?微微挑眉看着笑意不减的眼,似要看穿对方的意图,但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点什麽,草剃无声叹了口气,借低头点烟扭头看向别处。很明显,他也不想管了,王搞出来的事情,就让王自己去搞定吧!
与写满控诉的猫眼对视良久,周防越发觉得这小孩有趣,抬手在他发上一揉,转身走向旁边的自动售贩机。买了一罐芬达扔过去,他懒懒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