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错了什麽?」
我抑郁寡欢的自问,希求得到答案的内心却宛如沉甸甸的巨石。
警察排排站围成封锁线,监识科的人员细心的检验凶杀现场。闪光灯在我的眼前闪烁,我却感觉不到刺眼的刺痛。任俊友和以烟学姊安抚情绪崩溃的彤彤,心中一股酸涩丛生,我离开自己的屍体。
稍远处记者证拼命的试图冲破警方的戒备线。
咋!
不快愤懑的砸舌音。
我贴近那位记者的耳旁:「你女朋友现在正跟别的男人上床,白痴。」
窥源者的话语会令他产生错觉,以为是内心的声音,当然这比不上择言者直接操纵他人选择般开挂。
有些人会以为这突兀的声音为上帝的启示,或是心里的想法,或是错觉……但我运用轮回之力,蛊惑并增幅他内心的疑虑,使其对女朋友的不信任达到最高点。
无处可去的我漫无目的,等到意识过来,已经在我家门前。
我又成为了轮回者,来到这可以改变世界力量的维度。
「为什麽、为什麽啊?为什麽你会这样?」乏力的眼泪积攒到临界点。
想开门的我忘记自己已经是类似幽灵的存在,扑了个空。
四肢贴地的我握紧双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
「嘻嘻、咯咯咯……哈哈哈哈……」
噗哧,嘤嘤银铃般的悦耳笑声缭绕,我吃惊般的抬起头,若说有身为轮回者第二位存在,肯定──
「白玥婷!」
「咯呵呵……答错。又见面了呢。林墨真。」
「你…是谁?」
身前掩嘴窃笑的少女漂浮於半空中,纤细的玉足交叠,如瀑布般的青丝尾端渲染斑驳的色泽,周身无数水雾的光彩如碎片降落,其姿态与书本中的天仙如出一辙。
少女小巧轻盈的落地,一捋秀发,冰清玉洁的俏容,璀璨恒星般的明眸,宛若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雪白,堪比惨白的膏脂肌肤透着紫青色的微血管,暴力冲击般的美丽。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心脏剧烈的收缩,我彷佛忘记呼吸般停滞不动。
我自问社团的美少女不少,白玥婷别看她那样难以相处,其容貌若略施淡妆,拥有可以一战以烟学姊的资质。
彤彤更不必说,这个世界线的彤彤将全罩面具换为半边面具,可爱的笑容与傲人的身材,以及偶像般的亲和力,刚入学时赢得不输以烟学姊的讨论度和人气。
至於最强大的存在──以烟学姊──其压倒性的实力,足以让所有人毫不犹豫的认定为第一名。
理所当然,眼前的神秘少女与以烟学姊作比较的话,大众也许还是会偏爱以烟学姊吧,客观来说我也不能反驳。
但是若主观性的不参杂多余的思考,感性的遵从本心,我一定会选眼前的少女。
理由?
不存在。
原因?
我不懂。
可若她是我人生中的女主角的话,作者凭什麽让她这麽晚登场,凭什麽阻断我和她的际遇。
以及她会出现在轮回的世界中,不就代表她已经死掉了麽?
第一次,我对着不知名的存在发怒。
「我的名子麽……嗯嗯……白嘘。」名为白嘘的少女食指朝上一勾,不可抗拒的微风将我扶起。
我定睛朝少女一望。
──看不透,好深。
择言者巅峰的我无法理解白嘘的级别。
「诶!你刚才说的『又见面』……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哦。」白嘘再度掩嘴一笑。
我依旧满腹疑惑,我明明从来没有见过白嘘?
咦?
真的没见过麽?
「噗哈哈哈……那是什麽滑稽的表情啊。」
「喂喂──」白嘘的嘲笑令我皱起眉头,可内心却生不起不满的情绪。
「呵呵…你一定很疑惑吧?明明自己已经死掉了,却以这种形式重生,难不成是幽灵麽!」
「不是、我知道……」不等我说完,白嘘抢先道:
「这里是轮回者的世界,新人类的居所,比起窒碍难行的肉体世界,轮回者只要不出意外,是长生不死的。当然,轮回者……」
「轮回者的事情,以及轮回者能够改变过去的事我都知道……」
「啊啦、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成为轮回者?」白嘘故作讶异的双手掩嘴,背景竟产生漫画般的惊叹号。
我左右摇头。
「也对,毕竟明明好不容易将乔彤彤从悲惨的过去救回,怎麽也想不到最後竟然会获得这种回报。」白嘘食指轻点我的额头,熟悉的道声:「心神,现。」
记忆之门并没有显现,可周遭的环境却早已改变。
「需要藉由记忆之门为媒介,是你们这些蝼蚁的无能。」
语气如九渊之下寒冰,令人不禁胆寒。
「不要、住手!」我抱紧大脑颤抖的低鸣,本能的打算离开此地。
「定。」语毕,一股庞大的威压垄罩到我喘不过气,同时动弹不得。
我再度以第三者的角度,观看即将被杀的记忆──
「是这里嘛?」
我遵从讯息上的指示,来到游乐园尚未建设完毕的建筑物内,光线有些不足,但并不会阻碍到行进的视野。
四楼的某间空旷空间内。
「啊、你来了呢学长。」
彤彤欣喜若狂的飞扑至我的怀中,脸颊磨蹭着胸膛。
「那个……你说找到一个好的地点拍片,是这吗?」
倍感羞怯的我拉开与怀中少女的距离。
「没错哦,就是这里。摄影机我已经架设好了。」
的确,整个室内空间环绕脚架、摄影机、照明灯,中央摆着一张木头椅。
「密技:禁断的坏事。」不祥的预感丛生,除了对禁断这词的敏感外,更多的是对周遭环境的困惑,手铐、脚镣、绳索、铁链……之类的束缚道具闲置一旁。
「嗯…那些东西…」
望向彤彤的表情,我止住了话语。
很红。
非常红。
难以置信的酡红,如日落的夕阳染红彤彤的瓜子脸。
「呼哈、哼嗯……嗯学、长……姆姆齁!」
触电般的娇嗔吐息,勾引男人最深处的渴望。
「你身体不舒服麽?」
「哼哼、好热,好难受。特别是胸口这边,学长……」彤彤牵起我的手,粗暴按向那雪白的山峰。
盈盈一握娇挺硕果,是酥软充满弹力的触感
「等一下,这个展开实在是……」
即将脑充血的我张口结舌,望着彤彤扑朔迷离的湿润眼眸,心神稍微失守。遭彤彤一口反击,甜蜜香唇直接紧紧黏上。
「呜唔…唔唔…」
柔软的香舌突破最终的防线,肆无忌惮的搅动口腔。
我吞没一口口水,胶囊般的意外物体撞击喉头。
场面顿时淫靡至极,旖旎的氛围令我头昏眼花。
渐渐的,丧失意识。
轮回世界。
我凝视着瘫软昏迷的自己,见彤彤拖行着自己的身躯,綑绑束缚。
拍摄器材与打光照明下,彤彤卸下局部遮掩的嘉年华面具。
──惨烈的刀疤横竖。
几乎同时,白嘘笑不可抑的捧腹大笑。
其瞳孔,映照的是我城隍诚惧的样貌。
夜深人静的图书馆。
我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阶梯,眼前的一处桌案点亮台灯。
一个模糊的人影与机械性的按键声不绝於耳。
「你这不肖的徒儿,竟然真的忘记师父玩的那麽开心!」
埋首於笔电的白玥婷,凌厉地视线好似老鹰锁定猎物。
若是平时的我定会屈服於师父的王者威压下……
若是往常我早已寻求原谅的词汇……
若是过往的话……
我一咬牙,试图平复心中翻搅的浪潮……
「!总算找到你了师父,你为什麽要消失,不对,你的随身碟根本打不开好不好?你……」眼眶渐渐的染红湿润。
为什麽要改变彤彤的过去?
我咽下原本最为重要的疑问,顾不得难看的自己,颤抖的嗓音,倾诉:
「你还活着麽?」
「…………」
「…………」
见师父沉默不语的静默神情,我正极力抑制脸庞的扭曲。
「呼呼……我死了。」
极其平淡不带情绪起伏,彷若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唔嘎。」
纵使早有心理建设,当事人亲口的证实仍带来剧烈的冲击。
纵使如此,我仍旧有上百句的疑问才对,此刻却全都烟消云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时间要紧……既然遇到我,表示你现在应该是快要进入轮回界了,可不能枉费我花若大代价才争取到的这一丝机会。」
白玥婷将笔电萤幕面向我,肃穆道:
「听好了,不管你现在接收到多少讯息量,或已经轮回过无数次也罢。有些情报隐秘若是提及便会消除记忆,所以我能传递的事情有限。最重要的是,像这样透过轮回界给你的资讯……醒来後有九成的机率会遗忘……只有择言的下一阶段──云游者,才可保留轮回界的记忆。」
白玥婷樱唇紧抿,柳眉蹙了蹙。
「之後你能够想起多少,可否拼凑出完整的拼图──一切全凭自身的造化机缘。」语毕,笔电萤幕喷出无数的纸张,小说原稿的大海浪潮将我掩没。
──我想起来了。
是因为白嘘撬开重现我记忆的缘故麽?
遭彤彤下药昏迷的前夕,丧失意识的那段时间,我遇见了师父。
师父想传递给我的是……
是什麽?
那大海般的小说原稿里面一定有师父想传递的东西在。
可是……
就在我心思慌乱沉思时,另一边的我发出痛彻心扉的哭喊。
哗唰哗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烫。
好烫!
我发出咆啸四处乱窜,热水从头顶上浇下,眼睛因疼痛睁不开。
动不了?
「好烫好烫啊啊啊……唔喔喔、喔啊啊啊啊!」
双手双脚冰凉般的触感,记忆中最先闪过手铐脚镣的画面。
腹部遭绳索五花大绑,全身肌肤因烫伤冒起水泡。
几分钟过去,我奋力的眯细双目使其勉强恢复朦胧的视力。
血淋淋的恶鬼面具印入眼帘,恐慌使得我连同座椅向後倒。
「彤彤、快放开我!你想做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
细长的铁钉『喀、喀』的陷入大腿肉,剧痛再度使我咆哮。
「学长、呼呼、我呀……最喜欢学长了,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温柔的学长、男子气概的学长、摸我头的学长、像哥哥一样的学长……彤彤我呢从小就没有哥哥,一直希望有一个哥哥呢、嘿嘿。」
正值二六年华的少女娇喘声、撞击铁钉的敲击声、惨叫响彻云霄的哭喊。
数十根的铁钉插满我身体的各个角落後……
「哈罗大家好,今天是时隔好几年的……登登、实境杀人秀欸嘿!对象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学长。大家如果喜欢的话记得多付费喔。」
彤彤如往常拍片般的开场白,诡谲的是说出的台词令人寒毛直立。
等待我的……只剩地狱……
「唔…恶恶、呼呼……」
近两小时的人体解剖,鲜红血液如泉涌般喷发四散,形状各异的脏器随意丢弃,和四分五裂的肉块。
现实世界的我早已断气,不知不觉垄罩我的威压减弱到已经可以站立。
「嘻嘻、如何?被最喜欢最信任的学妹杀掉的滋味?」白嘘玩味的一笑。
「欸恶……让当事人再一次体会自己被杀很有趣麽?」
我不爽的回瞪白嘘,这种感觉真的不是很好。
没想到白嘘双眼圆睁,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你难道不知道麽?亏你还说不是第一次来到轮回界。」
「什麽意思?」
「你为什麽会认为来到轮回界的你已经不会消失了?心脏已经停止运作的你明明已经死了?现在在这里的你……真的是你麽?」
一股堪比苍穹崩塌的撞击,名为『我』的存在,碎裂。
「我……是谁?」我的意识思考好似泥人渡江,渐渐的瓦解消逝。旁徨无助之际,我瞥见自己那遭彤彤支离破碎的屍体,那死前深刻灵魂的痛楚再度复苏。原本溶解碎散的意识竟重新融合。
「呼……哈、哈。刚刚是怎麽回事?」
「并非每个人死後皆可成为轮回者,拥有改变世界的轮回之力和轮回界,其影响过於巨大。正因如此,能够成为轮回者的几乎都是死前受到强烈的冲击,脑海神经的意识过於剧烈活性化。死後,硕大膨胀的思考相互吸引凝聚,最终──你才会存在於此。」
「我只是抽象化的思考……这种事、怎麽……」
「难以置信?这就是现实哦。现阶段名为林墨真的你确实由一团思考和无数记忆所构成的。」
白嘘的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贯穿我的胸膛,从中抽出无数的纸张、相片、五线谱、电影胶片……
「记忆的形式因人而异,基本上不外乎为图像或声音。那麽问题来了,能够觉醒为轮回者的机率微乎其微,一团记忆和思考总会维持不住人形,总会崩解消散。」
「不想消失的最好办法,便是反覆无数次的观看自身的死法──那既是最鲜明的记忆,更能助你凝实自身的存在。」
白嘘的杏眸冷若冰霜,其身影更是一霎虚幻一霎真实。
「接受、习惯、克服……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顺势从半步择言突破为云游者。」
留下这麽一段话,白嘘便消失无踪了。
周遭的场景再度回朔,倒转的时光回到最初。
一次两次、三次……
十次、二十次、四十次……
百次、千次、万次……
我的心绪早已麻木不堪,宛如沉寂大海的深渊。距离突破云游者只差一线,似有一层捉摸不定的薄膜阻挡。
面临第一万两百零六次死亡时──
我并未再次的回朔记忆,心性早已磨砺的坚忍不拔,可距离突破为云游者还差一个契机。
彤彤停下最後一刀,就这麽僵住身体丝毫不动,几分钟的时间……
「(泣)呜呜、唔唔……学长、学长……」针落可闻的室内回荡彤彤的哭声,嘤嘤咛咛的啜泣悲鸣。
「学长,今天是星期几呢?」彤彤抿着扭曲的俏容,噙着剔透的泪珠。
「齁、我们秘密约定的手势还记得麽?来──」
复杂难记的手势动作,那是不幸世界线彤彤与我相见必做的问候方式。幸福世界线的彤彤因羞涩,偶尔在两人独处时才会有的互动。
「学长、学长(抽泣)嘤…呜呜。」
近一分钟的手势结束,彤彤仍旧暗自哭泣。
「啊呀!好痛!好痛喔!」彤彤沾满血肉的双手骤然按压左半边脸颊,神情布满狰狞,脸颊染上绯红。
『噗哧』地又一刀。
「呼、呼…呼哈。呜呜…对不起、学长对不起(啜泣),我喜欢你,可是越是喜欢你我的伤口便会引来强烈的剧痛,彤彤已经痛到再也忍不了了。」
娇小的彤彤时而啜泣着时而癫狂,凝视着这一幕的我动摇颤抖,自认不会受到影响的内心即刻破功。
我许过彤彤一个幸福的世界。
因为上个世界实在对你太不公平,你留了过多的眼泪,太多的强颜欢笑。
因此我借轮回者的力量改变世界,希望你可以打从心底的微笑。
然而……
「你…为什麽再哭?」
彤彤不可能会回应我的疑问,相对的,周遭天地如同灌入海水倒灌般冲刷,一眨眼便染上灰色。
「欢迎回来。嘿欸,你哭了?」白嘘不怀好意的勾勒樱唇,三步并作两步,跳着轻巧的舞步近身,不待我的回答便伸出湿润的香舌一舔。
「喂喂!你干什麽!」我双膝瘫软跌坐,伸手滑过方才唾沫的轨迹。
那究竟是我的泪水,抑或是白嘘的唾液,还是双方皆有。
「姆嗯,没想到你竟然还没突破为云游者。」
白嘘舔拭薄唇,眼眸闪烁天青色的光芒。
我抑郁的咬紧牙根,想起最後彤彤明显不对劲的样子。
「究竟要怎样才能突破,总感觉有层薄膜阻挡着……」
「齁齁、怎麽突然变得这麽积极?」
白嘘不答反问,我深吸一口气後毅然决然昂首:「我想拯救彤彤。」
飒飒寒风骤然扑面,不小的危机感直窜心扉。
「……无聊。为什麽我还是这麽傻?」如万古不化的寒冰,白嘘略带哀愁释然的耸肩。仅一瞬间空间便回复之前的静谧,好似方才的猎风是错觉般不复存在。
「怎、怎麽了麽?」
「没事,力量有些暴走了。也罢,突破云游者麽……」白嘘扬手将我们一卷,卷出了我的房间。月光的倾泻下,白嘘踏着虚空的脚步,每一步,都引起空间的波纹涟漪,每一步,童话般的瀑布青丝便翩翩飞舞,每一步,都令我屏息抽气。
「咯咯、嘻嘻嘻。你猜,我是什麽等级呢?」
「不知道。」
「你不打算猜猜看吗?猜对的话会有奖励哦(舔)。」
我的手按压刚刚亲密接触的脸颊,竟发烧般的滚烫。
「呃呃…那、那那那……我我我我……」惨了我跳针。
「嘻嘻……呵呵、我不告诉你。」白嘘露出满意至极的神情,依旧踏着轻快的步伐。
「呵、呵……冷静一点啊、林墨真。」
舒缓紧绷的神经,被摆了一道的我苦笑,心中有了熟悉怀念的氛围,更隐隐约约有一丝丝怅然。
「呼哈哈……」睁开惺忪的眼皮,我便扶助嗡嗡作响的脑海,好似睡太久的产生的後遗症。
──好像做了一段漫长的梦。
甩掉沉闷的杂念,我一如既往的做好上学的准备。
邻近迟到的边缘抵达教室,步伐略显蹒跚的走向座位。
「!你、你为什麽会在这里!」骇然色变的景色骤然映入眼帘。
此刻,一位遗世独立的少女就坐於我的座位上,少女富饶趣味的挑起柳眉。
「果然忘记了,连云游者都成不了的蝼蚁。真是不上心。」
云游者?
一段溪流般记忆灌溉乾枯的大脑。
「白嘘!」
我想起了眼前名为白嘘的少女。
「要是这样一步步慢慢回忆起来的话也太费时了。免费帮你一把吧,事後欠我两个人情喔。」
免费还会欠人情?居然欠两个?
就在我下意识的打算吐嘈回嘴时,异变丛生。
只见白嘘素手轻按,空间破碎为虚无,无数记忆的片段化作飓风,不可抵挡的汇聚进我的脑海。
宛若数小时电影般漫长,实际却仅仅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到过去呐。呵、呵。」
我双腿无力的蹲下,既无穿越时空的兴奋,也没有能够改变未来的自信。
曾经我改变过一次彤彤的未来,将白玥婷所做的改变全部消除,却换得被彤彤杀死的终焉。
「唔唔…嘎嘎嘎。去死吧!」
突如其来的直拳正中左眼,後脑杓更因撞到邻桌隐隐作痛。
「你干嘛啦?」
我揉着肿一块头骨,没好气的怒目瞪视。
「你、你你好意思理直气壮,突然就蹲下来偷看裙底?」
白嘘姣好的俏容涨潮般地染上红霞,皑皑冬雪般的藕臂死命的压住裙摆。
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闯下的大祸。
「误会、这是误会。我根本没想看啊!」我刚刚满脑子世界线的事情,压根没有偷窥JK的犯罪行为。
「齁哦哦,白玥婷的丝袜和乔彤彤的胸部你倒是很死命的盯着看呢?」
白嘘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心噬骨的寒意。
「才没有看!才……没有、呢……应该……没有死命的盯着、吧。」
「喂、墨真。你从刚才开始就在『一个人』碎碎念什麽啊,很吵欸!」
前座的男同学原本正趴着闭目养神,现在正以怨怼黑眼圈瞪我。
「抱歉抱歉。」我挥手示歉,然後乔好撞歪的邻桌,暂且就座於此。
「总之我们先到外面说吧、白嘘。」我压低音量诉说。
「从刚刚开始你到底在跟谁说话啊?墨真。」
前座一脸狐疑的指着我。
「她啊?」我则回指我座位上的白嘘。
「谁呀?还有你干嘛坐别人的位子不坐自己的。」
「嘻嘻、嘻嘻嘻嘻。」白嘘看笑话的掩嘴窃喜。
我恍然大悟的张大嘴巴指着白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静下心的此刻更可以听见其他人稀稀疏疏的窃语……
脸皮厚如我也禁不起这般尴尬,迅速起身离开教室,顶着班上众人火辣辣的视线,真想找个地洞钻。
白嘘脚步轻盈的跟在我身後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便走往一般学生禁止进入的顶楼,之前有次以烟学姊在顶楼举办烤肉,暗地里弄到禁止进入的顶楼钥匙,更顺便给每个社员打一把。
「好尴尬好尴尬好想死好想死。」
「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喔,变态先生。」白嘘人畜无害的嫣然一笑。
「你是故意让我出糗的吧?」我眯眼,声音机械化的问道。
「你觉得呢。」白嘘不置可否。
「那我果然真的回到过去罗?」
「嗯、如果没有我唤醒你的记忆你大概就又会度过一样的日常吧。」
「……确实如此。」
「如果没有我你大概又会白死一次了。」
「那还真是……」
「如果没有我……」
「可以,我知道了。谢谢、非常谢谢白嘘小姐的大恩大德,来日大恩必还。」
「你鞠躬哈腰地蛮熟练的麽,不愧是白玥婷养的狗。」
酸、好酸。论讽刺攻击人白嘘绝对名列前茅。
提到白玥婷的瞬间,一闪即逝的疑问涌上心头。
扑通─扑通扑通──
「现在我们所在的世界……是白玥婷活着的世界吗?」
直到话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麽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字一句。
「…………」白嘘静默的表情读不出丝毫的情报。
「喂,所以到底……」
「那必须要靠自己了。」一眨眼的工夫,白嘘变消失於眼前,留下令人玩味的细语。
「……所以、那是什麽意思。」我无助的叹息掩没在上课钟之下。
第一节体育课。
磨耗殆尽的心神、疲劳的肌肉。自由活动时我往体育馆的地下室迈进。地下一楼摆放一排排桌球桌,透过采光窗稀疏光线,隐约有种遗世独立的氛围。
随处闲逛,偶然间,禁止进入的地下二楼,牢笼的大门半开启,地下二楼如深渊般的黑暗。
「呵呵……说起来就算遇到鬼我也不会吓到才是。」
自嘲般的揶揄,轮回者难道会比幽灵低一等麽?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我毅然决然地踏入。
「哈啾!」厚重尘螨溢满的空间只一霎便瘫痪我的呼吸系统。
──还是回去吧。
此时,我的双眼捕捉到一缕微弱的光芒。
我小心翼翼地前行,脑海内不知不觉忆起惨遭杀害的一幕幕。
……咕噜。
那是一间明亮的小教室,透过门缝,嗡嗡运转的冷气机和规律的键盘敲击声,印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身影──白玥婷。
我驻足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的注视着心无旁若的师父。她很专心,跟过去一样,一旦进入创作的世界便极难呼唤。
良久,我轻声道:「果然,你还活着。」
握紧双拳,指甲陷入掌心肉。
不疾不徐的退开白玥婷的创作世界,深怕打搅到她的旷世巨作。
「偷窥完就打算离开吗?」
白玥婷不悦的蹙眉,美眸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
「被发现了?」我搔搔後脑杓。
「哼、早就发现了!」
白玥婷琼鼻轻哼,啜饮着超商的浓醇咖啡。
「你还没吃早餐吗?话说师父你是不是又迟到了。」笔电旁除了咖啡外还有早餐店的蛋饼和三明治,以及与彤彤相比毫无少女装饰的书包。
「罗嗦、大清早就碎碎念。哼哼、纵使睡过头我还是来学校罗。」白玥婷骄傲的挺起胸膛。丝毫没有作为学生的自觉,这种态度难怪班导师会特别关注她。
「然後呢?翘课不就跟没来学校是一样意思吗?」
「哈!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身为罪魁祸首你居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我?」
「擅自订下学习会,擅自剥夺我写稿的时间,我只好特地早起赶稿罗。」
「喔喔…原来如此……个头啦!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麽?」
上个时间线我到不知道白玥婷搞这招。
「吵死了,只要过期末考不就行了麽。」
……为什麽你能一副胜券在握无所谓的姿态?
「……虽然你还是过了。」我低声腹诽。
而白玥婷则准备阖起笔电,准备享用早餐。
「等等!」
「又怎麽了?」师父神情烦躁。
「那是新作品麽?」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想看。」
「齁喔喔……方才是谁在那边说教啊,还说什麽本末倒置啊,睡过头翘课啊……谁啊?」白玥婷邓鼻子上脸的摆摆手,纤纤双手托起白皙双颊,妖艳妩媚的歪起臻首,嫣然一笑。
「是、是我。一本正经的说教也是我,想看师父的小说也是我。」
「求我,叫我白玥婷姊姊。」滚轮座椅向後一滑後,攫人目光的黑丝交叠。
「求你那我看好不好……白、白玥婷、姊姊。」
「哼哼……好吧,日行一善如我。好好拜读姊姊的创世巨作吧。」
──你鞠躬哈腰地蛮熟练的麽,不愧是白玥婷养的狗。
不知为何,耳际再度回荡白嘘曾经的嘲弄取笑。
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接错,不要命举手的澄清:
「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想看黑丝而已。」
「去死……你这变态。去投胎吧!」
白玥婷抡起右拳,扎实无误的命中下颚。
此情此景。
──唔唔…嘎嘎嘎。去死吧!
突如其来的直拳正中左眼,後脑杓更因撞到邻桌隐隐作痛。
我竟不自觉与那时的白嘘重叠。
是错觉麽?
「是错觉吧。」
我大字型的倒在地板,望着日光灯管,喃喃细语。
「不是错觉喔。」
模糊无法聚焦的视线,宛如闪烁般的霓虹灯,我望见无数的白玥婷如摩天轮般旋转。不知为何,师父的语调中夹杂一抹孤寂静默的苦涩,似一滴化不开的浓墨,似从无尽轮回深处传出。
「好痛痛!出手也太狠了吧。」
「……」白玥婷不置可否。
我撑起摇晃的身躯,走往她身後的黑皮沙发──沙漠休憩的绿洲。
可待我接近白玥婷之际,庞大的杂讯骤然袭来。
「我们都、搞……错了,真正……敌……是……」
「笨蛋!竟然花这麽久的时间才察觉到!」
「……醒来後有九成的机率会遗忘……」
「只有……的下、一阶段……才可保留……的记忆。」
「我设下无数的提示,你能赶在……之前找到麽?」
一瞬间的心神失守,踉跄跌倒的我不知幸与不幸,跌落於白玥婷娇挺的安全气囊上,分毫不差。
「不是错觉喔!」
「咦?」误以为是错觉的刹那,白玥婷微不可察呢喃。
「那麽被告有什麽还有遗言麽?」
「咦(抖抖)?」颤栗宛如九渊之下的万古寒冰直窜脑门。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适时的预备铃,获得短暂休息时间的我上一口气还未吐完,下一口气便噎住。
师父的头顶,渐渐幻化数段文字──
逃跑、告白、亲吻、深吸一口气、打马虎眼、哭泣、被打……
无数的选项,代表无尽的未来。
我从选项中窥见到,无论选择何种,都俱备迈向与白玥婷交往的可能性。
──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那无数种幸福至极未来中,如胶似漆的情侣互动、相依相靠的你侬我侬、羞耻复合後的鹣鲽情深、情窦初开的约会场景……
若一路顺遂,那幸福的终点隐约可瞥见步入礼堂的模糊身影。
──滴答。
「咦?」
一滴饱满晶莹的泪水,顺沿师父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坠落。原本密密麻麻难以辨识的文字,彷佛下了连夜的大雨,湖面涟漪荡漾,喧染化开。
隐藏在无尽未来的可能性,剩下唯一洗刷不掉的未来。
──道歉。
「……抱歉、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九十度鞠躬祈求原谅。
因为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好像即将做出背叛白玥婷的行为。
良久,我抬起头。
师父抿着樱唇,双颊有些哆嗦,那是过度绷紧肌肤故作坚强的副作用。
「………………没关系、我知道的。」
隐藏落寞苦涩、惹人惜爱的嫣然一笑。
不似原谅我的无礼,好似体谅我的心意。
彼此陷入沉默的泥沼,白玥婷率先道:「我、我回去上课了。」
「啊啊……等会见。」
师父留下的笔电依旧闪烁着光芒,我知道私自阅读她的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但已经获得师父的许可应该没问题吧。
那是一篇短篇小说。开场为一年一度的轻小说颁奖典礼上,受到众人瞩目的优胜奖仅仅是一名国中刚毕业、笔名为紫璃的少女。
颁奖完,紫璃左顾右盼的殷殷找寻。最终她眼眸一闪,怯生生的直面高她一颗头的某位男性。
「那、那个……您是大学生老师对不对?」
「嗯?……啊啊、我是。」笔名为大学生的作家先是疑惑的侧首,而後明白了什麽望向胸前的名牌。
一番交谈,双方之间的生疏渐渐缩短,不仅因为年龄相近,更因为大学生是两年前的优胜奖得主,也是紫璃憧憬向往的作家。
相谈胜欢,提及紫璃即将入学的学校後──
「喔喔,那你要叫我学长喔,紫璃小学妹。」
大学生语气不自觉地携带『小』字,格外亲昵。
「咦、学长你不是大我两届麽?难道学长高中跳级!好厉害!」紫璃双目绽放光彩,对学长二字没丝毫的排斥。
「没有没有、我的笔名虽然是大学生,但其实高中都还没毕业呢。」大学生苦笑,一边带领紫璃的小学妹拓展人际关系。
两人的兴趣同为创作,更即将是同所学校的学生。
不可思议的缘份如无形的姻缘线,紧紧系住两人。
晨曦、响午、薄暮、晓夜……
紫璃过着充实自在的每一日,升上高二的暑假。
编辑界诞生了某位超新星编辑──小茶。
小茶早在读书时期便在出版社打工,大学毕业登时作为编辑部的即战力。
以负责过的多名作家表示还想与她共事的好印象,编辑部便委托小茶负责大学生和紫璃两位作家的联合新企画,藉由年龄相仿的三人,试图创作出一部新作品,并且由大学生、紫璃、小茶三人出版三种不同的结局版本。
阅览至此。
咚咚、咚咚、咚咚──
视线一晃、脑袋如醍醐灌顶。
冬日的太阳五点左右便收工下班。
两天前,以烟同学主办的旅游圆满告成,我花了两天整理一路上的心得感悟,借灵感创作些许场景,将来若需要便可拿现成的资源。
档案文件储存厚,我望向墙边的时钟,喃喃道: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手机通知栏位数秒後显示;「打扰了。」
「请进吧。」
客厅大门外,飒飒寒风中,玥婷搓揉着双手取暖,倔强锐利的双眸不高兴的瞪着我,淡漠道:「太慢了。」
「抱歉,所以我不是说了去接你吗?」我微微苦笑,二话不说的牵起玥婷的手,宛若珍惜稀世珍宝般的贴往我的脸颊,修长白皙的手指泛着红紫。
玥婷的腮帮子猝不及防染上一抹羞红,印衬着昏黄的夕阳,很是好看。
「不可以。不能因为我耽误到学长创作的时间。」
「这是女朋友的特权喔。」直到双手不再冰冷渐渐红润後,我扶着玥婷的腰拉进彼此。
「咿呀!女女、女朋朋友……咳咳,正、正因为是女朋友才更不能任性妄为。没错。」
玥婷原本凛冽的双眸此刻骨碌碌的旋转,整张俏脸羞红的好似冒出蒸气。
「没得商量麽?」我轻柔的拥抱身前的少女。
「嗯嗯呜呜……哦啊……」白玥婷在我怀里磨蹭挣扎,好似想推开我,好似想找个舒适的好位子。
我并没有强硬的束缚,她只要稍加出力便可挣脱我的拥抱。
良久,玥婷像是想起什麽要事般微微推开我,愤愤道:
「不行啦、不行啦……学长你再继续下去会宠坏我的。上次『系战』第二集原稿编辑因为太甜腻太幸福退件重改欸。」
「我的错?」我勾起嘴角微笑。
玥婷则换上往常的稳重语调,沉声喝斥:
「听好了,如果学长你再让我感到幸福的话,就……」
「就怎样?」
「就、就就……等下的晚餐我就要加满满的辣椒。」
自乱阵脚提高音量的玥婷,头也不回的直奔一楼的厨房而去。
「那还真是可怕啊?」
夜深,餐桌上以电磁炉煮着热腾腾的火锅,在这严寒的冬季堪称顶级的佳肴。
「话说回来,你那一箱行李是几个意思?」
我筷子指着银白色的大行李箱。
「不是说过我会暂住麽?」
没错,我和玥婷约好寒假赶稿的预定,寒假彼此会拜访对方家,互相给予创作上的意见。
「那很明显不是一晚的衣物量吧。」
「当然。」白玥婷骄傲的挺起胸膛。
「算了,你开心就好。」
沙沙、沙沙沙……
电波乱讯般吵杂声,使我意识到眼前的光景与记忆中明显有巨大的差距。同时,周遭环境宛如退潮般飞速流逝,彷佛按下快转般的诡谲情景。
一股拿电钻绞碎脑壳的剧痛袭来,我难受的闷声抱头。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稳定下来,撕裂般的疼痛也渐缓。
印入眼帘的是熟知的校内顶楼。
几个月前以烟学姊在这里办过烤肉大会。
左顾右盼的我见到顶楼的一隅破旧围栏处,横躺着一名穿着校服的少女。
「玥婷。」我奔向玥婷所在,肺部好似炸裂般悲鸣着,四肢百骸无不严重疲惫。可内心涌现的担忧情绪,总算寻觅到的喜悦,对伤害她的某人无法言喻的愤怒。
使得我硬是咬牙苦撑下去。
脑袋倏忽涌现一段记忆──昨晚挚爱的玥婷无故失踪,可警察要满二十四小时才会受理失踪案件……所以──
意识到对此无法忍受的我,从昨晚便彻夜未眠的搜寻她。
意识到此刻已是隔天下午的现在,我依旧没吃没睡。
──喀当。
突兀的敲击命中後脑勺,导致视野一片灰白,掌管平衡的小脑短暂停摆,我就宛如连坐八九次旋转咖啡杯般的左右前後摇荡。
摸向後脑勺的手沾满可怖的鲜血,随後又一下撼动脑壳的敲击。
下一秒,遭外力猛推的我脚步踉跄,失去重力的悬空浮上全身。
天旋地转,我已经搞不清是脑袋受创还是本身在旋转。
再下一秒,我听见骨头『啪叽』成两段的清脆声响。
「──喝喝啊啊啊!」我弓起身子,胸膛剧烈的起伏。
保健室,我什麽时候被送到这里?
我记得我刚刚在阅读白玥婷的新作品,然後……
然後……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想不起来……
环顾四周,我痴痴凝视着墙边的时钟,一点四十五分。
「……已经中午了麽?」
脑细胞仍旧沉顿不灵光,彷佛在水里待过久上岸後产生的飘逸感。
背脊遭汗水浸湿,我的手不住地颤抖。
顿时,白嘘骤然现身於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当面朝着我祭出不留情的手刀。
「蝼蚁就是蝼蚁,让本小姐那麽难找。」
无数骨头碎裂折断的画面直窜脑门,我畏惧恐慌的蜷缩成一团。
许久,平复心境後瞪向白嘘,不爽道:
「你突然做什麽啊?很吓人啊?」
见我面色苍白,白嘘勾起凶残的笑意。
「还用问吗?我打。」再一劈,头破血流的画面灌入脑海。我奋力的甩头试图甩开那份记忆,却见白嘘素手缓慢的伸往这,我紧戒的向後挪移,却一个不注意从床上摔个倒头栽。
沙沙沙。
「你……能够、察觉……到……多少呢?」
「没关系我当坏人。」
「太久了!太慢了!太迟了!」
「嘤嘤……不、不要忘了我(啜泣)。」
「世界……有时候挺残酷的。」
「轮回如陌生。」
沙沙、沙。
──对不起,白玥婷。
「啊啊、好痛。你这家伙……干嘛啊?做什麽啊?」我第一次对白嘘感到愤怒,语气中携带的力度有别於往常,却在说出口後感到後悔。
「…………」
「…………」
头痛、屁股痛。皱紧眉头,我不敢直视白嘘的表情,视线不得已停滞在颈部,勉强能够窥见其开阖的樱唇。
「………………」
白嘘的檀口张开一丝缝隙,嘴型似诉说、似倾诉、似抱怨、似不满。最终,白嘘双唇紧抿、黯然神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骨椎心泣血的忧愁缭绕心坎。
说不清、道不明。
白嘘後脚刚踏出保健室,某人的前脚便冲进来。
「可爱的後辈来刷好感度罗,呦齁、学长喵喵。」
「呼哇嘎!」
刹那间,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的护住心脏。呼吸一滞,心跳更漏跳好几拍。
「学长你也太夸张了喵,彤彤又不会把你杀了。傻眼喵咪。」彤彤嘟起嘴角忿忿埋怨。
……实际上我的确被你杀过。
「(叹气)道不清,说不明。」
「喵?」
我缓慢地从床边爬起,先做足深呼吸後,摇头解释:
「不要戴夺魂锯的面具出来吓人啦!」
太刺激了。
「Iwanttoplayagame!」彤彤以沙哑的沉声道。
「NoThanks!」我义正严词的拒绝。
「我想玩一场游戏。」
「报告老师,我真的被吓到了哦。」
「我想玩一场游戏喵。」彤彤挥一挥猫爪般的可爱手势。
「装可爱、语尾带喵字也没用。话说,这是什麽装扮啊?」携带可爱的猫耳头饰,及从裙摆探出令人遐想满满的尾巴,外加知名电影的恐怖面具。
「属性萌密技之一:反差萌,反差越大越萌喔,喵。」
这神马组合。太刺激了吧(不好的层面)。
「我都不知道要从哪吐嘈了。」
「喵喵。」
「哈啊啊……」
一闹一笑,不知不觉间,紧绷的情绪渐渐舒缓平淡,言谈中早已参杂些许嬉闹。
「说起来学长……我们今天,还没做喵?」
彤彤维持猫爪的姿势拉扯我的袖口。
「啊啊,的确很久没做了呢?」毕竟目前是白玥婷还活着的世界。
我驾轻就熟和彤彤以繁复的连续动作击掌问好。
「喵?我们不是昨天才做过麽?」面对彤彤的质问,我苦笑不置可否,普通的日常生活对我而言彷佛是久远的过去。
糟糕,人一松懈五脏六腑就开始闹空城计。
时间已经来到两点,下午的课程早就开始了,午餐大概只能吃福利社的面包果腹。
「哼嘻嘻。贴心大姊姊的主动技能:爱妻爱心便当。请慢用喵。」
彤彤不知道从什麽地方取出包装精致的便当,我眼眶不受控制的湿润,满怀感动的谨慎拆开。
彷佛美食漫画绽放黄金般的光芒……才怪。
饭盒装里是常见的一肉三菜,为了不使床铺沾到食物,我拿到沙发区享用。
木制桌案上铺盖透明的玻璃,众多的广告当和资料压在下面。
其中一张有关这礼拜午餐的餐单让我多注目几秒,卤排骨、高丽菜、豆干、空心菜,紫菜蛋花汤,一肉三菜,与彤彤突然蹦出来的便当一毛一样。
我疑惑的望向彤彤,只见学妹不知何时换上嘟嘴爷爷的面具「咻咻」地吹着口哨。
应该是想约我吃中餐得知我人在保健室,临时备妥了学校便当吧。
──林墨真何等心智,瞬间便猜了个八九成事实。
呵呵、哼。如果我是作家铁定会侧面描写主角是多麽厉害。
「谢谢你。」我轻抚彤彤的臻首。我并没有因为非亲手制作的便当而感到沮丧,而是为彤彤能够想到我而心头一暖。
谢谢你再度让我寻回本心。
谢谢你让舒缓我紧绷的心灵。
就算你未来会杀了我,我也无法打从心底地排斥你、讨厌你。
随着回归平常心,原本难以突破的万古云游瓶颈,微微松动。
「欸嘿嘿,萌奥义之一:『主人(日文),让彤彤喂您吃饭吧,来、啊啊……』」
我瞥向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後,顺着彤彤的意张口咬下。
「姆恩、姆恩……就算是学校的午餐,我喂就是不一样吧,好吃吧。」
「真敢说啊你。」
画面一切。
「哼哼、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晚餐全部交给我来准备,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煮菜飞跃的进步。」厨房内,玥婷系好围裙,将青丝高高挽起,干劲十足的双手握拳。
「吓?现在才开始进步?女主角不都应该先做好准备才大显身手吗?这样失格喔。」被强制命令驻守在餐桌的我,拄着下巴打趣似的望着玥婷的家政打扮。
──好可爱,好想跟她求婚。
「如果不是为了学长我才不会下厨房做这种麻烦事呢,笨蛋。」玥婷一副你傻的表情说道。数个呼吸後便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出什麽不得了的发言,羞红到耳根子。
「你刚才好像说了很害羞的台词欸。」明明是寒冬我却突然觉得温度上升,视线瞥向厨房角落。
「你知道的话就不要说了……笨蛋。」娇羞的玥婷支支吾吾地嗔道。
画面回归。
「学长?」彤彤惶惶不安呼唤。
「啊啊嘞、眼睛好像有东西跑进来了。」我迅速地擦拭汩汩泪水。
「怎麽了麽?是食物不好吃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等等,我去叫保健室阿姨。」
「不用了,我去洗把脸就好了。」
「可是……」
「没办法喽,毕竟我醒来同班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在,反而却来了一个可爱的学妹还喂我吃午餐,感动到哭是理所当然的。」
在保健室待了一堂课後,我决意……
「学长一个人真的没问题麽,果然还是我留下来?」
「我先早退了,你也去上课吧。」
「那我也先回去。」
「不行不行。」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足够了。接下来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费了一番功夫後,总算说服彤彤留在学校。
……了清因果的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