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宥霆眯着眼,挑了挑眉。
蛤?谁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麽情况?
他以为……他以为我在叫他?
到底是他会错意,还是我会错意?
「叫我干嘛?你回答啊。」
看来,是他会错意。
我在心里默默的让白眼翻了好几个後空翻,毕竟经历过这件事,以後要遇到让我痛快的翻白眼的机会应该不多了,我得让我的白眼趁着这次好好运动运动、伸展伸展。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换一个问题吧。」
「好吧。」他倒回答得很乾脆。「那就说说……你有多喜欢那个人吧。」
我有多喜欢那个人?
萧宥霆,我有多喜欢你?
「他是我,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最想见到的人、他是我,在失落沮丧的低谷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他是我,在心力交瘁之际,让我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他是我,在拥挤的人山人海里,第一眼映入眼帘的身影、他是我,在不勇敢的心底,仍义无反顾的想要拥有的爱情。」
他是我,在这麽多个日子过去後,依旧刻骨铭心的男孩。
他是你。
萧宥霆沉默了。
他安静得很孤单,像被遗留在世界角落的某个落寞的男孩。
「换我问你啦。」我装作若无其事,假装自己没有发现他悄悄红了的眼眶。「之前你说的,那个让你刻骨铭心的女孩呢?你有多喜欢她?」
在风三度将我的头发吹乱的时候,他回答了,答得很轻很淡,却字字清晰。「她是我,在这麽多个日子过去後,依旧刻骨铭心的女孩。」
此句话一入耳,我的泪就不受控的扑簌簌直流。
「为什麽哭?」
「这算是一题真心话吗?」
「算。」
「因为我失恋了。」
「那个男生拒绝你?」
「嗯。」
「别哭了,你的条件这麽好,是他没眼光。」
你会不会比他更没眼光了点?噢不对,你就是他,没眼光是你自己骂的,不是我说的。
「你觉得你是个勇敢的人吗?」我问他。
他毫不犹豫:「不是。」
不知道为什麽,听见这两个字,我的那把无名火立马烧了起来。
「那你什麽时候才会变得勇敢?」我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
那是一个带着气恼和无奈的质问,也是一个带着心碎和苦涩的哀求。
「你为什麽要生气?」他回我的,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也许,还有那麽一点的漠然。
我几乎是失去理智的跳上桥壁,晃着腿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怕了吗?有没有肾上腺素了?有没有勇气了?」
「言乐尹,你在干嘛?」萧宥霆皱着眉,眼里燃着火。
我冷笑,却笑出了几滴眼泪。「萧宥霆,你的胆子真的好小喔。你要勇敢一点啊,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麽?」
「言乐尹,别闹了,下来。」他依然用他惯用的简短的字眼命令着我。
「你也别闹了,萧宥霆。」我飙出了眼泪,像眼睛下了一场大雨一样,止不住,也停不了。
「言乐尹!」萧宥霆对着我吼。
「言乐尹,你疯了吗?」被他这一声吼来的四个人匆匆赶到,方予淇见我这般狼狈,稀哩哗啦的哭了起来。
「言乐尹,你先下来,有什麽话、有什麽烦恼,我们慢慢听你说。」班长出言安抚。
「女神,你别这样……」阿牛一到场,也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言乐尹,冷静一点……」舟舟叫我冷静,但他的声音明明在颤抖。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
从头到尾,只有萧宥霆紧抿着唇,木着脸站在一边。
我冒着生命危险坐在这里都没法让他为我眨一下眼,他却能轻而易举让我为他淌一池泪。
「萧宥霆,在你的眼里,我到底算什麽?」我站起身的瞬间,吓破了桥面上的那几个人的胆。
除了仍旧面无表情的萧宥霆。
我哭吼,扯着受伤了的心问:「萧宥霆,我算得上……是你暧昧的对象吗……」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抱下了桥壁,掉进了某个人的怀里,撞着他结实的胸膛,听见他紊乱的心跳……
「不是。」萧宥霆在我耳边吐出这两个字,将吻轻轻落在我的发上。
那是个软软的、烫烫的吻,也是个痛痛的、深深的吻。
其实,我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一直都知道,萧宥霆喜欢的人,是我。
一定有很多人好奇,既然我和萧宥霆互相喜欢,为什麽不告白?为什麽不在一起?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因为我们都不够勇敢。
他似乎没有和我告白的勇气,而我也没有在他还没准备好之前就和他交往的勇气。
我们只能等,等有天变得勇敢、变得坚强。
我不介意等待,反正还有大学四年,我们时间多得是……才怪。
这真的是个大笑话,害我笑到掉眼泪。
那天午休,我和方予淇一起做值日生。
「下午就要填志愿了欸。」方予淇很兴奋,她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考上了全台最顶尖的大学。
「方予淇,我怎麽想都觉得是我们的友情太深厚,老天爷不让我们同校同系会内疚。」我掀开後走廊的垃圾桶盖,低呼了声:「垃圾量连垃圾桶的一半都不到,看来我们今天不用到垃圾了。」
我和方予淇开心击掌,拿着板擦趴到栏杆上。
这三年我们的三间教室很是巧合的都在五楼,趴在後走廊远眺的视野都是那麽的好。
「言乐尹,我最近在研究的那本星座书上说,你那个星座的女生最喜欢阳光、温暖、幽默、话多的男孩子欸。」方予淇一边漫不经心的打着板擦,一边挑眉看了我一眼。
她从小就很迷信那些星座、血型、心理测验之类的东西,我猜她过不久应该会去学塔罗牌占卜。
说实话,那些东西我大多都不信,但是这次……
「喔,这倒还蛮准的。」我转了转眼珠子,点点头坦荡道:「那种男生的确是我的菜。」
我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任何的不妥或矛盾,直到方予淇沉默的盯着我看了足足三分钟。
「噢,除了萧宥霆。」我轻轻勾唇。
萧宥霆,你不是那种男生,你不是我的菜。
但是,我还是爱上了你。
我灿灿一笑:「方予淇,你知道吗?真的爱上了一个人,是没有理智、毫无预警的就这样爱上了,就算你先前罗列了一百条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条件,而他一样也没有符合,你还是爱上他了。」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哪管他是什麽样子。
只要他是他就好了。
握在方予淇手中的板擦差点从五楼直接坠楼。
「女神,你真的被爱情吃了!吃得死死的……」方予淇闭上双眼,合掌在颊边扭了扭身体。
「你少女漫画看太多了是不是?」我翻了个白眼,迳自拿着板擦走进教室。
正当我趴在桌上,想利用剩下不到十分钟的午休时间补补眠的时候,萧宥霆和班长一前一後从後门走进教室。
眼皮沉了沉,就在我即将入睡之际,班长的声音飘进耳里:「你刚去男厕只是要丢垃圾而已?」
男厕离我们班有段距离,在走廊的另一边。
「嗯。」只会用单字回答的,全校大概就萧宥霆一个。
「干嘛不去後走廊丢就好?」
「垃圾桶太满。」萧宥霆回答。
满?哪里满了?我刚才看了,明明很空啊。
思绪断在这里,我就和周公聊天去了。
如果知道下午会发生什麽事,就算周公泡的茶再好喝、讲的故事再好听,我也会放弃午睡,一定会去跟萧宥霆告白。
一定会。
下午,坐在教室乾等了好一段时间,终於轮到我们班到电脑教室填志愿。
按照号码,我是六个人当中最早填完的,老早就回教室继续补眠去了。
第二个填完的是方予淇,她跟差不多时间填完的阿牛和班长一起回到教室,一进门就听见班长和阿牛一左一右拼命克制方予淇亢奋不已的情绪。
「我刚才亲手填了T大欸!」方予淇一蹦一跳的奔到我桌前。
「不是你亲手填,不然是我帮你填吗?」班长拍了拍她的头。
「唉,萌系教主,老天爷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发疯样,肯定很後悔当时给了你那麽好的猜运。」阿牛补枪。
「不不不,你们都错了。」我老神在在的摇摇食指,笑:「老天爷是看我们闺密情深厚,舍不得……」
从教室前门传来的甩门声打断了我未完的话。
甩门的人是萧宥霆,後面跟着的是舟舟。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见过萧宥霆这麽生气。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样算不算是生气……他只是将原本就没什麽表情的脸抹上了层霜,目光凛冽,气场寒冻。
「怎麽回事?」班长凝脸询问。
舟舟表情既复杂又激动,瞥了眼萧宥霆,皱眉:「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我是学年第一的言乐尹,这成绩不假,我这颗脑袋也不是好假的。
我很聪明,聪明到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麽事……而就在猜到的那一秒,我打了个不折不扣的冷颤。
「说,舟舟,你快点告诉我,」我的声音淡定得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没人知道我藏在桌底下的手抖得有多厉害,「快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
舟舟面有难色的看着我,静默良久才开口。
我想,他会开口,大抵是看到了在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滴。
「他放弃了T大。」
他放弃了T大。
这是舟舟给我的答案。
所以我就说吧,什麽我们还有大学四年、我们时间多得是……那些都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只有笨蛋才会相信。
而我就是那个傻傻的相信了的笨蛋。
一开始,没人相信,直到舟舟再三保证他亲眼看到了,而萧宥霆事後也亲口承认了,原本不相信的,也只好相信了。
我们五个人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这个举动,当然,他也不曾解释过。
应该说,他好像不认为他需要解释些什麽。
除了刚回到教室的那几个小时他什麽话都没说,一直到放学都保持着呆坐在座位上的固定姿势,但隔天他就恢复了正常,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前一天的杀气却了无踪迹。
看起来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样子。
可他都不知道,我伤透了心。
「Yes!」我好开心,开心到不顾形象的在走廊上张开双臂来回奔跑。
「你这麽开心干嘛?」方予淇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比你高一分欸。」
「我跟他同校同系欸!方予淇,我跟他同校同系……」我只是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此举换来方予淇的一个大大的白眼和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方予淇那样看着我真的没有错,我就像个神经病。
不只像神经病,还很傻。
舟舟语落下一秒,我冲出教室跑到离班上最远的一间空教室後走廊大哭了一场。
我哭了很久,久到我压在屁股下的双脚被压到麻得没了知觉。
然後,我趴在後走廊看着我和萧宥霆都很喜欢的五楼风景。
凉风过境,吹乾了我脸上的泪,但藏在心里的呢?不但没乾,还在流淌。
为什麽?萧有霆,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会去问他原因,因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解释。
或者,有没有这个原因的存在,都需要质疑。
他可以没有原因的这麽做,只要他足够不在意。
足够不在意能不能和我同校同系、足够不在意之後四年能不能每天见到我、足够不在意我的难受、足够不在意……他对我而言的重要。
甚至,足够不在意他对我那可能仅是那麽一丁点的喜欢。
你不在意,但我在意啊,萧宥霆。
你对我的喜欢可能可以任你随手丢弃,但我对你的爱绝对足够使我痛不欲生。
填完志愿,身为准大一新生兼高三生的我们,迎来了意味着高中三年即将结束的高中毕业典礼。
青春六友履行承诺接受了学校在毕业典礼上举办小型演唱会的邀约,着手开始做准备。
任务分配和上次一样,只是原本,我们这次要表演的那两首曲目一首是毕业歌、一首是〈刻骨铭心〉。
可是我不要。我否决了大家讨论出来的结果。
「我们要勇於创新嘛!」我挤了挤笑容。
方予淇瞟了我一眼,大概读透了我的心思,转头和大夥说:「好吧,那就换首新的。」
相较於自创曲,毕业歌简单多了,大夥三两下就练完了。
舟舟他们四个人再次以最快的速度奉上了最完美的曲子。
我一听完曲子,眼泪就流了下来。
然後,又轮到我单枪匹马上沙场的时候了。
「该死!」某节体育课时间,我在空无一人的教室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将纸从笔记本上撕下、揉成纸球,让它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舟舟他们四个人本想留下来陪我,但我拒绝了。
因为我不想让我现在的这副模样被看见,虽然我跟他们说我很好。
而萧宥霆……我都快忘了我最後一次跟他说话是什麽时候的事了,我想,舟舟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这次很识相的没有留他一个人下来。
可是没有萧宥霆,我不知道我现在还能从哪弄到一些灵感?
更何况,也许是最近的郁闷情绪使然,我这次的卡文状况比上次严重上好几倍。
而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要是再找不到灵感,时间一拖,我们最後也只能搬旧歌补洞了。
但我说过,我不要。
我讨厌〈刻骨铭心〉这首歌。
「如果写不出来,干嘛勉强自己?」方予淇的声音出现在教室门口。
我愣了愣,抿嘴不答。
但闺密就是闺密,她当然懂你。
「写一首新的歌就可以抹煞萧宥霆让你刻骨铭心的事实吗?不管你如何逃避,萧宥霆还是那个你刻进骨、铭在心的人啊。」方予淇又道。
「你可以不要一直提醒我吗?不要让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我将头缩进臂弯中,无助的摇摇头。
「好吧,你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方予淇叹了叹气,「如果你最後还是坚持要写新歌,不妨出来走一走,也许比较容易找到灵感。」
方予淇离开後,我在教室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
方予淇说得对,到外面走走晃晃或许能觅得一些灵感。
走着走着,经过一间电脑教室,看见里头毕业筹划小组忙进忙出的身影,我突然灵机一动……
「不好意思,」我拦住一个恰巧走出教室的男同学,「你们在整理照片的时候,有没有整理到歌唱大赛的影片?」
我是谁?我是言乐尹欸。能和我说上话,男同学激动的脸都红了,「有啊、有啊。」
我藉机朝他眨眨眼,眨得他连耳朵都红了,「我可以看一下吗?」
「可以、可以。」男同学点头如捣蒜。
男同学引我到一张位於教室角落的桌子前,还帮我推来了一把椅子。「你慢慢看,我们暂时用不到这个。」他指着桌上的电脑,笑着说完便去忙了。
我点头道谢,心一横,点开档案名称为「青春六友」的那支影片。
「你是否,曾在年少时遇见一个人,你再努力忘,他仍在心底?放不下的曾经,叫作刻骨;赶不走的身影,叫作铭心。因为刻骨铭心,总忘了要珍惜,等我终於看见了你,你已在我将失去你的边境……」悠扬的乐声和萧宥霆温暖的嗓音恰恰融为一体,在浓浓的凄美之中,参杂了那麽一丝的幸福。
能被一个人刻骨铭心的记着,是多麽多麽幸福的一件事情。
我揩去眼角的湿润,默默放下耳机离开电脑教室。
到头来,还是要有萧宥霆在……
我们总是错过/那些该勇敢的时候
最终再没理由/去质疑/为什麽我们擦身而过
也许之後/你会在某条街的某个角落
想起那个在年少时曾经为你拚了命的守/的我
请别再回头/因为我会/更难过
当我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面稿纸,我哭了。
哭自己终於完成了,也哭这首歌的歌词。
看到歌词的时候,大夥眼红的眼红、泪流的泪流,除了那根冰棒。
他们开始练习,而我和舟舟也在为主持拟稿。
「言乐尹,你还没为这首歌取名字呢。」舟舟一边双手飞快的敲着键盘,打下我们刚才讨论出的台词,一边问我。
我咬咬下唇,「它没有名字。」
原本还想说些什麽的舟舟,见我这般坚决,只好作罢。
我们不眠不休的排练、预演,只想为我们这三年拚一个美好的句点。
几个礼拜过後,毕业典礼那天终於来了。
身为三年、六个学期的学年第一六连霸得主,我理所当然的多了一个毕业生致词代表的身分。
站在偌大的讲台上,我下意识的掐住制服裙子,双唇紧抿,久久吐不出半个字。
言乐尹,你还好吗?
心思细腻的方予淇很快察觉我的不对劲,在台下用唇语问我。
我牵了牵嘴角,想告诉她我没事。
可笑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昨晚还倒背如流的致词稿此刻全忘了,脑海一片空白。
忘词了吗?
阿牛问。一样是用唇语。
我抿抿唇当作回答。
没关系,忘词就自己编一套。
班长说。
想说什麽就说什麽,都要毕业了,还怕被记大过警告?
舟舟道。
读着他们的唇语,我的紧张顿时化为了安慰。
我朝他们感激的眨了下眼,在收回视线之前,先红了眼眶。
加油。
因为我看到萧宥霆的眼睛这麽跟我说。
「要毕业了。」我轻轻开口,牵着微笑:「也许,在今天之後,你会交到很多更棒的朋友;也许,在今天之後,你再也找不着视你如此重要至上、待你如此情深义重的人。所以,好好谢谢那几个一路看着你哭、陪着你笑的他们吧,谢谢青春里有他们在身旁。」
感受到台下因为我没有照稿念而投来的困惑的视线,我不以为意的继续说下去:「你们有没有一句这三年很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我有。那句话为什麽一直没说?因为勇气不够。所以,如果你是个勇敢的人,今天就把这句话说出来吧。」
我说的是「如果你是个勇敢的人,今天就把这句话说出来吧。」。
勇敢的人才要这麽做。
我只是要说给勇敢的人听,让他们不要重蹈我和萧宥霆的覆辙。
冗长无聊的来宾致词正进行着,我们青春六友跑到後台暖身预备。
「青春六友,加油加油加油!」出场前,我们按照旧有的默契打气。
而我仍全程避着萧宥霆,默默拉开与他的距离。
反正他看起来也无所谓。
我在心里嗤了一声。
他萧宥霆可以无所谓,我言乐尹也可以无、所、谓!
跟在舟舟身後走出红色幕帘,舟舟高呼:「在座的各位帅哥美女,大家好!」
台下一阵喧腾,欢呼声此起彼落。
「我们是……」我道,和舟舟一起示出海报高喊:「青春六友!」
「这一首毕业歌,会唱的请张开你的嘴巴跟我们一起唱!」舟舟语罢,音乐骤响。
毕业歌除了萧宥霆唱,我们另外五个人也在一旁一起唱。
可台下众人可不是要来听我们唱毕业歌的。
「接着,青春六友将为我们带来一首……」舟舟顿了半晌,似乎不知道该怎麽称呼这首歌,「没有名字的歌。」
「献给那些一直没有等到喜欢的人的告白的人。」我轻轻笑了一下,感觉身後有道灼热的视线紧勾着我。
我愣了半晌,撑着笑容退到舞台角落。
身旁的舟舟看了我一眼,示意方予淇可以下前奏了。
我睁着大眼,看观众、看方予淇、看阿牛、看班长、看舟舟、看地板,甚至研究起手中的麦克风……就是不看萧宥霆。
可不知道是因为歌词太悲催还是因为他的歌声太凄楚,听得我心缩了又缩,好几次想抬眼看看他。
但我知道,只要一看他,我的泪就掉。
「我们总是错过,那些该勇敢的时候。最终再没理由,去质疑,为什麽我们擦身而过?也许之後,你会在某条街的某个角落,想起那个在年少时曾经为你拚了命的守,的我。请别再回头,因为我会,更难过……」萧宥霆唱。
我鼻一酸,笑容彻底垮掉。
直到舟舟偷偷塞了一把卫生纸给我,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好,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谢谢钢琴伴奏方予淇、吉他手林冬彦、打击手蔡杰明、编曲凌舟均、作词言乐尹、主唱萧宥霆。」曲终,舟舟对着麦克风道。
我躲进角落举起麦克风遮脸拭泪,不料手一松,挡在脸前的麦克风就这麽被人给抽走了。
有那麽一秒,萧宥霆的双眼不小心泄漏了他锁在心里的淡淡心伤,也就在那一秒,我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用我的唇擦过他的唇,轻喃:「为什麽不告白?」
「我不是个适合勇敢的人。」他用一句话恶狠狠的打醒了我。
心碎是什麽感觉?
告诉你,痛得要命。
我看着他拿着我的麦克风重新走回台前,大大的笑容荡在他的脸上。「你是否,曾在年少时遇见一个人,你再努力忘,他仍在心底?放不下的曾经,叫作刻骨;赶不走的身影,叫作铭心。因为刻骨铭心,总忘了要珍惜,等我终於看见了你,你已在我将失去你的边境……」
他在干嘛?
事前彩排的时候都没有这个环节啊。
原以为只有我不知情,但睨了睨大夥的表情,也是各个一头雾水。
没有伴奏,萧宥霆整首清唱。
脚一软,我蹲下身,眼泪瞬间争先恐後的涌出眼眶,每一滴都重重的落在地上。
「言乐尹,要不要唱?」萧宥霆唱完,转头问我。
他灿笑,我却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唱,当然唱!为什麽不唱?」我噙着泪直起身走向他。
接过麦克风,我唱:「我们总是错过,那些该勇敢的时候……最终再没理由,去质疑,为什麽……为什麽我们擦身而过?也许之後,你会在某条街……的某个角落,想起那个……在年少时曾经……为你拚了命的守……曾经为你拚了命的守,的我……请别再回头,因为我会……因为我会更……难过……」整首歌,我唱得不堪入耳、坑坑巴巴的,唱着唱着,抖落了几颗泪,也撕裂了几道伤口。
「言乐尹,不是唱这一首。」萧宥霆消了笑容,沉下脸抓着我的肩摇晃了几下,「唱〈刻骨铭心〉。」他含着泪,有些激动。
我紧咬下唇,眨掉眼里那层朦胧的泪,冷着声:「不要。」
「唱!」萧宥霆直勾勾的看着我,眼底那抹没有藏好的害怕并未逃过我的眼睛。
我甩开他的手,唱:「我们总是错过,那些该勇敢的时候。最终再没理由,去质疑,为什麽我们擦身而过?」
「唱〈刻骨铭心〉!」萧宥霆吼道,我泪扑簌簌直掉。
「萧宥霆,你从不试着勇敢,你只是懦弱卑微的要我唱这首歌誓言你让我刻骨铭心,怕哪天我会忘了你……」如果你对我来说是个可以轻松剥去的存在,你是否会更勇敢的向我告白?
「我没有试过?」萧宥霆一定是发疯了,否则他不会摔麦克风。「我试过,可是……」
他没有把他的可是说出来。
「我努力了,却再也不敢再勇敢一次了。」他说,无助的垂下肩膀。
下一秒,萧宥霆倾身将头抵在我的肩上,将脸埋进我的颈间。
他宽大的背上下起伏着,我知道他哭了,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你是否,曾在年少时遇见一个人,你再努力忘,他仍在心底?放不下的曾经,叫作刻骨;赶不走的身影,叫作铭心。因为刻骨铭心,总忘了要珍惜,等我终於看见了你,你已在我将失去你的边境……」我唱,唱给他听,因为麦克风被他摔到台下去了。
也许,他不够喜欢我,所以他觉得我们没有长相厮守的必要。
也许,他就想这样,我们互相喜欢着,刻骨铭心,直到老去。
行,萧宥霆。
我们也就……只能这样了。
领过毕业证书,我们成了校友,不能随意入校,也不能在校逗留。
我心乱透了,一拐一绊的走出校门。
有人牵住了我的左手。
还来不及回头,手中仅剩一张硬梆梆的纸条,和那人掌心的余温。
我抖着手摊开纸条,发狂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为什麽还要我勇敢、为什麽还要我告白?我这麽一个不勇敢的人,为了你变得勇敢了一点点,你却一巴掌搧了我为数不多、得来不易的勇气。言乐尹,耍我,好玩吗?
我看不懂。
萧宥霆,你去哪里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回来解释给我听……
他走了,又还没走。
走了,是往後的日子我再也见不到他了的走了;还没走,是让我刻骨铭心的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