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唰啦唰啦——”
柳墨妍从厕所出来,洗了洗手,踩着一双平底牛津走回咖啡厅,微棕的发丝被风带起,虽然个子娇小,但远远看去仍是比例得当,看着高挑极了。
远处的咖啡厅,一个女人正低头用小汤匙不断扮着面前的咖啡。
柳墨妍走了过去,在椅边理了理裙摆,这才翩翩地坐到座位上。
“我说淑女啊,你说的那男朋友呢?”韩婧正坐在另一边上探头探脑地看着。
柳墨妍看向韩婧,美眸当中添了一丝笑意,“男朋友?诓你来着的,不然怎麽把你骗出来陪我?”
“……什麽?”韩婧显然是懵了,几秒後她才回过神来,“你!就快期中考了!我可是为了要看你口中那什麽男朋友才出来的!”
韩婧想了想,反正都被骗都被骗出来了……想着还杀气腾腾地瞪了柳墨妍一眼,“算了,再这样计较下去有一天我会气死。”
她好不容易收回刚才凶狠的眼神,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麽,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硬生生地噎了下去。
见韩婧一副要说不说的,柳墨妍挑起一对柳眉看着她,一双清澈而漂亮的大眼善良无害。
韩婧抿紧嘴唇,犹豫了几秒终於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女的!”
“……”
柳墨妍听着都傻了,皱起眉头一愣一愣地看着韩婧。
见她是这样的反应,韩婧羞得都在考虑要不要挖一个洞把自己埋了算了,她抚着额头道,“别这样看我了,谁叫你就是不再找个男朋友!”
还以为她被三年前的那件事伤得不敢对男人动情了。
柳墨妍这才知道她的意思,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又是说这个。”
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後,她的朋友——尤其是韩婧,一个个疯狂地要她再交一个男友,就怕她就此变成尼姑,烦都烦死她了,都不知道是她们被劈腿还是她被劈腿。
“你这一装都装三年了,也该够了。”韩婧看着她苦口婆心地道。
那可是她的初恋,事情发生後她从没哭诉过,只是整个人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时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这样哪能让人不担心?
闻言,柳墨妍的眸色黯了下来,不过很快便消逝不见,“不就是被劈腿吗,能有什麽,世上每分每秒都有人过得比我不如意,我有什麽好跟自己过不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柳墨妍在笑,却不像从前那样发自内心的笑。
韩婧有些不屑地“怯”了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坚强。”
“难道不是吗?”
柳墨妍从容地勾起嘴角反问,一张清秀的脸硬是被勾勒出一抹高贵,嘴边的弧度优雅而得体。
三年来她的回答一如既往,从没有变过,也不知是因为情伤好了,还是因为从未好过。
韩婧才正要开口再劝,柳墨妍便先急忙嘟起一张小嘴道,“行了行了,回家吃饭吧,我饿得前胸贴後背了。”
这会儿韩婧还没有说什麽,人便已经被柳墨妍给推了出去。
……
她们在A市的家是一栋两层楼的住宅,不算大也不算小,两个人住已经足够,还多出了一间房,暖色系的设计出自柳墨妍之手,温馨雅致极了。
回到这个待了三年多的家,韩婧便让柳墨妍先上楼洗澡,自己待在厨房里忙碌着。
自从她们住在一起後,韩婧不管有多忙,只要柳墨妍想吃,即使是半夜,她都肯从A市跑到B市去买食材,因为柳墨妍除了家里那一味,只认定韩婧的好手艺。
厨房里只有韩婧一人的身影,高挑的个子系着一条围裙让腰身显得更细,一头乌黑长发及腰,札起高马尾简单俐落极了。
半个小时过去,柳墨妍的声音从二楼浴室传到一楼厨房,即使距离遥远却仍然清晰,“我闻到味道了!是猪排吗!”
这熟悉的香味总让她食指大动。
听到声音不过三秒,从二楼飞奔而来的柳墨妍顶着包住头发的浴巾出现在韩婧面前。
韩婧和她住在一起,一向习惯她的懒,今天突然就唠叨了起来,“你就不能吹吹头发吗?这样会头痛的,你未来的男朋友还不知道你这麽邋遢吧……”
她嘴上碎念,手上不忘端菜。
“你不知道吹头发有多麻烦,这麽长又这麽湿,怎麽吹都吹不乾。”柳墨妍偷吃了一口菜,含糊不清地道,“自然风乾多好啊。”
“呵……呵呵,别逗我了。”上完菜的韩婧正摆着碗筷,乾笑着道,看向柳墨妍的时候满脸就写着“你这个懒女人”
柳墨妍甩了甩头,差点没把头顶上的浴巾也甩出去,“不管了,我要开动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夹起菜了。
“明天有早八,今天要早点睡。”韩婧拉开椅子也开始用餐。
闻言,柳墨妍突然停下夹菜的动作,神情凝重地摇头,“可怜我们都大四了,竟然还有早八……”
这事可严肃了,全德苑的大四生恐怕就只剩他们法律系还有早八了。
韩婧睨了柳墨妍一眼,“谁让你非要读法律系?”说着还不忘给柳墨妍夹了一块特大块的肉。
柳墨妍直接无视韩婧的话,“待会收拾完了先做试卷。”
快期中考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韩婧死命摇头,“我叫你小祖宗,做试卷还是算了吧?。”
做试卷这活儿……还是算了吧,想想就头疼。
只见柳墨妍也摇摇头,没有半点回绝之地,“你可是堂堂德趋学苑法律系学生,你不努力点怎麽毕业,我可不想你留级让我自己一个人出社会啊。”
德苑在国内外都是名声响亮,说是世界名校也不为过。
“我的小祖宗,我乖乖读书,试卷还是算了吧?”
此时此刻,韩婧将谄媚的表情呈现得十分传神。
柳墨妍半哄半骗,“别露出那种表情,视死如归吧,我会在旁边陪你的。”
韩婧这会儿才觉得平衡了点,表情狰狞地选择妥协。
……
晚上9点,夜色布满整片天空,夏季夜晚的清风徐徐吹来,拂起落地窗前的薄纱。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韩婧正在和一本厚重的法条大全培养感情,她已经对着书背了好久,背得她腰酸背痛、口乾舌燥的。
柳墨妍说是要跟着一起读书,实际上根本就是个陪读小书僮,时不时就发呆,再一次起身是泡了两杯可可。
柳墨妍将一杯可可递到韩婧面前,拿起她刚才写的试卷翻看。
韩婧接过可可,嘀咕着,“我都写完多久了,现在才看。”
柳墨妍没有理会韩婧的话,只是简单地翻了翻试卷道,“嗯,小脑袋长进了,不错。”
好有成就感啊,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
“不敢当,不敢当,我哪像你啊,都过了三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韩婧找到机会就嘟嚷着这件事。
话音一落,她看见柳墨妍翻着试卷的手一僵,眼神黯了黯,不过很快她便笑道,“这样也能扯?你从北回归线跨到南回归线啊?”
她也真佩服韩婧了。
“你才是,整天扯一堆无关紧要的,从大一说到大四的‘专注课业’,你有需要吗?”
德苑里有谁不知道柳墨妍是个资优生?
柳墨妍挑着柳眉看向韩婧,等着她的下文。
每次劝她都是一样的话,也该换新台词了吧?
见柳墨妍这样,韩婧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她抿起唇,许久,她终於启齿道,“三年了,虽然打击但也该过了,不要让一件事一直束缚着你,你没必要因为了别人做的错事而束缚自己。”
她也不是要赶着柳墨妍谈恋爱,但最起码,她不能一直把自己尘封在那段过往。
也许韩婧每说一次这件事情,就像是变相地在柳墨妍的伤口上洒盐,但这就是韩婧担心她的方式。
“谈恋爱什麽的真的不急啦,又不是要过30了,我现在才21岁耶!”
柳墨妍语带笑意地打趣自己,话中透着隐隐的苦涩。
房里只有她们俩,幽静的空间衬托出柳墨妍的嗓音轻柔而空灵,像极了一股清流让人听了舒心。
这时柳墨妍的手机传来“叮咚”的提示声,柳墨妍看着手机,嘴里要韩婧等等。
韩婧伸长脖子像是长颈鹿般,作势要看是谁的样子,“怎麽,是男生吗?”
“是啊,是男生。”
“谁谁谁?哪个?我看看。”
终於?要嫁女儿了?
柳墨妍猛地瞪了韩婧一眼,“陈焌,我刚刚问了他一个商管的问题。”
“……”韩婧的表情从期望落入失望,她有些不平地道,“那你卖什麽关子嘛,你再不交男朋友,我要帮你相亲了。”
她之所以失望,因为陈焌是她们高中时期的“兄弟”,正因为是兄弟,他们反倒变得没有可能了,不过性格倒是合得来,是喝酒时会想到的人。
虽然,柳墨妍的酒量不怎麽好就是了。
柳墨妍皱起眉头,“不要。”
她的记忆深刻,她妈妈的朋友正是因为相亲,过着好像单亲又不单亲的生活,只知道每个月帐户里会汇来一笔钱,最可怜的就是那无知的3岁女孩。
知道这件事之後,柳墨妍决定,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到那种下场。
男人,宁缺勿滥。
“知道,我还不至於急到那个地步,顶多等你过了30的时候我再替你安排相亲呗。”
“好了,明天有早八,我要睡啦!”韩婧见柳墨妍没有要她继续读书的意思,一溜烟便马上钻进被窝里去。
看着裹着棉被的韩婧,柳墨妍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麽,只是默默地走到阳台上透透气。
深夜里的小阳台上,柳墨妍一个人独自站着,街灯的白光远远地打在她一张小脸上,秀丽而脱俗。
她的脑里浮现着三年前的事,每当她想到那画面,心就像被一把利刃狠狠捅了几下,血流不止。
柳墨妍在阳台上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知道自己很奇怪,韩婧说的道理她全都懂,她怎麽可能不明白韩婧的意思呢?
不知不觉,她都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三年,也许是该够了。
就像一个被关了三年的人,突然在自己身上找到一把牢笼的钥匙一样。
她好像突然把一切想通了,没有为什麽,她只是认为,比起前男友,自己更有资格过得更好,她已经这样辜负了自己三年了,不知道人生还能有几个三年让她辜负自己。
她倚着栏杆,身段格外轻巧,本来愁容满面的一张脸现在就像夜空中最闪耀的一颗星一样分外开朗,一双清澈的眸中像是藏了一整片银河似的,明亮极了。
心里开心了,看什麽都开心。
她总觉得今晚的风格外清爽,连星星像是洗过一样皎洁。
她走进房里看见已经熟睡的韩婧,嘴上微微一笑,心里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谢。
也许,没有韩婧,她还要个十年八年也不定。
明天还有早八的柳墨妍小心翼翼地躺上软绵绵的床,没几分钟就入睡。
她心中那块已经悬着三年的大石头,就和漫天星辰一样,在一片暗夜中一同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