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風中的偶遇 — (第十五章)

失去联络,爱就会消失吗?

永不失联,爱就能依然吗?

。。。

。。

本来预计只有一年的旅程,一去就去了三年。本来预算只剩下一年的寿命,爸爸的病情终於在三年後才发作。在这三年间,嘉瑜跟着爸爸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上山下海走过沙漠冰原,用镜头和画笔把所有大自然的生态都记录下来。在摄影过程中最让爸爸头痛的,但却是最让嘉瑜开怀大笑的,就是很多时候会遇到顽皮的小动物偷偷地把摄影器材偷走。有好几次都要追在这些小动物身後好几个小时才终於把器材救回,当中最麻烦的莫过於聪明古惑的小狐狸。

在这三年睡在帐篷的生活中,嘉瑜跟爸爸无话不谈。她特别记住了这段对话,但当中还是有些她不懂的地方。

「爸,你还爱不爱妈妈?」

「我爱。」

「都失去联络十七年了,为什麽还能爱?」

「就如我还爱你一样。难道你就不爱我了吗?」

「我爱啊,我当然爱爸爸你啦!」

「所以啊,失去联络并不是不能继续爱的藉口。」

「??。。可是,既然你还爱着妈,为什麽你带着我出国,而不是跟她复合一起生活?」

「爱一个人就会重视对方所重视的。你们妈妈现在最重视的就是你和嘉仁,所以我想把我最好的留给你们。」

「其实我好奇了很久。。在那天你跟妈妈讲了些什麽?我跟嘉仁都以为妈会发飙,但她比预期中冷静多了。。」

「十七年来欠她一句『对不起』,虽然是晚了,但终於有机会说了。」

「就只是『对不起』??」

「嗯,之後我们就聊了关於带你们出国的提议了。」

常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复杂,但事情其实可以很简单,竟然只是三个字就能化解十七年来的怨恨。。

跟爸爸相处的三年间,确实是弥补了嘉瑜从小时候所留下的心灵创伤。可是,已经长大成人的她,却一直无法忘怀远在伦敦的那一个人。无论她去到世界哪一个角落,她睁着眼时到处寻找着那个人的踪影,闭上眼便回忆着跟那个人的曾经,根本无法把那个人的影子从脑海中挥去。渐渐、渐渐,这内心的状态形成了她作品的独特风格,还有在她每一幅作品当中总会出现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咪。

在爸爸离世後,作为纪念,嘉瑜回国开办了一个摄影画展。她把爸爸毕生的佳作,和自己新的作品一并展出。她独特融合摄影照片和油画的作品渐渐得以赏识,开始被赞助商邀请到东南亚不同的城市中开展览。

————

努力放下,可是无法忘记;

一年,太短;

三年,不够;

五年,还不算久;

七年,到了七年,应该能够完全忘记了吧。。

人总说:七年之痒,什麽样的感情到了七年都会变质,更何况是没联系没回应的感情?

可是。。现在还没到七年。。。

。。。

。。

「杰斯!都快晚上十一点了,你该下班了!你每天这样加班的,我请你不是要你做我奴隶好嘛。。」

斯宾塞集团现任总裁,凯莉.斯宾塞站在总经理,杰斯.利安,的办公室前叹气。

「你先回去吧凯莉,我把这些工作都做完後就会回去。」

杰斯一边回话,双眼并没有离开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不行!我再让你留在这里,利安伯母不会放过我的!」

凯莉走到办公桌旁把杰斯的电脑关掉,然後拉着他的衫领强行地把他拉出办公室。

「怎会有老板这样子对待员工的?!我努力工作,得益的是你啊,老板!!」

被拉着走的人大声抗议。

「闭嘴!我现在就送你回家!」

大学毕业後,凯莉就接管了家里的斯宾塞集团。杰斯因为兴趣所致,所以申请了斯宾塞集团的运动用品部门,在短短三年间凭着自己的实力,由一名小书记升至现在总经理的位置。他比任何人都勤奋,别人一天工作八小时,他一天最少工作十六小时,绝对是凯莉最得力的部下。

从五年前的那天起,凯莉就再没有勾过杰斯的手臂。

———

「喵~~」

终於等到主人回家,小风由正门开始一直在主人的脚下打转,死死黏贴着主人直至回到三楼的睡房。

「对不起哦小风。。我真的很累。。不能陪你玩了。。」

工作了接近二十个小时,杰斯带着疲倦的身躯终於回到家中。

「喵~」

并没有要求玩耍,小风自然地走到床头柜上的相框前。

「小风,你想她吗?」

杰斯已经无力地躺在牀上。

「喵~」

「小傻瓜。。我也想她。。」

杰斯把爱猫搂在怀中。

「陪我睡吧,我真的累了。。」

小风把身体蜷缩起来,在主人温暖的怀中安睡。

杰斯刚睡着,房门慢慢地被推开。小风单起一只眼睛看着门罅,发现穿着睡衣的爸爸妈妈在偷望他们的儿子。妈妈看着小风,把食指按在嘴唇上。聪明伶俐的小风明白妈妈的意思,牠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贴着主人继续睡觉。

看过宝贝儿子的容貌後轻轻地把房门关上,爸爸搂着妈妈的纤腰一起走回主人房。爸爸妈妈边走边说笑,到底这个儿子像谁多一点。最後的答案是爸爸妈妈都一样像,因为儿子的勤奋程度是爸爸妈妈两人加起来的效果。

————

每天早上,凯莉习惯式地要到家里附近的那间咖啡店买过咖啡才去上班。

「麻烦你,一杯黑咖啡。」

「请问要大的还是小的?」

在这三年间,凯莉每个星期一到星期五早上都在这里买咖啡,所有的店员们都认得她,不用她说大家都知道她要大杯的黑咖啡。突然被别人这样一问,她自然的抬起头来打算看看这名新店员的样貌。

「嘉瑜!??」

看到这名店员的脸孔,凯莉忍不住惊讶的叫了出来,尴尬叫她立刻用手盖着快掉到地上的嘴巴。

「难道。。你认识我姐吗?」

柜台前的店员傻傻地看着对方同样表示惊讶。看清楚一点,这名黑色短发的男店员不可能是林嘉瑜,但他正正就是嘉瑜的可爱弟弟林嘉仁。

收起过度惊讶的样子,凯莉把商业笑容挂回脸上。

「我叫凯莉.斯宾塞,是嘉瑜的大学同学。你姐最近好吗?我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我叫林嘉仁,是嘉瑜的弟弟。我姐很好啊,她最近也来了伦顿这里办画展,你可以去找找她。」

嘉仁从他的口袋中拉出了一张门券,送给了这位姐姐的大学同学。

————

手中拿着一杯黑咖啡回到公司,凯莉第一时间并不是走回自己在主楼的办公室,而是走到子楼的美术设计部。

嘭~~~!!!

公司总裁一手用力地把美术设计部组长的房门推开,如一头愤怒的母老虎一样跑到美术设计部组长的办公桌前。

看见愤怒的总裁冲过来,美术设计部的组长弹性反应出于自我防卫地把双手按在两边脸颊上。

「洛霆邦!为什麽你不告诉我林嘉瑜她回来了!!??」

斯宾塞集团美术设计部组长,正正就是凯莉和杰斯的大学前辈,嘉瑜的好朋友,阿洛。

「你是老板并不等於我需要把别人家的私事告诉你!」

双手依然按在脸颊上,阿洛立刻争辩。

话说要解释为什麽阿洛看见愤怒的凯莉就会弹性地要保护自己的脸颊,就要回到五年前阿洛和杰斯斗球之後。

***五年前***

叮当~!叮当~!敲敲敲敲~!啪啪啪啪~!叮当~!叮当~!

在阿洛和杰斯斗球後的第二天早晨还不到九点钟,阿洛家中的门铃不停地响起,正门被别人疯狂地敲打着。幸好父母们已经出门到餐馆准备开店,只有还在梦乡的阿洛一个被这噪音警醒。朦朦胧胧之间他走到玄关,从门窥视孔一看,发现了一名金发的女生正敲打着大门。这位女生,就是之前从球场旁边消失了的凯莉.斯宾塞。

「一大清早到别。。」

啪!!!

被这噪音闹得心情什差的阿洛,打开门後本要准备开口大駡,可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呆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女生的眼眶掉下,她转身就跑掉了。

。。。

叮当~!叮当~!敲敲敲敲~!啪啪啪啪~!叮当~!叮当~!

到了第二天在同一时间,阿洛再次被从正门传来的噪音吵醒。他立刻跳了下床,跑到正门,发现凯莉再次出现在他的家门前。

「你怎样又来。。」

啪!!!

再次没机会把话说完,一巴无情的掌再送上来。

「你是疯子吗!?怎麽每天走来打人啊!?」

凯莉没有回答,她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又再掉下。她擦着眼泪,转身离开。

在之後的两个星期,凯莉每天早上都走到阿洛的家前。阿洛他并不是傻瓜,他知道当天杰斯在球场上说的那句话伤了这个女孩子的心。从第三天开始,阿洛就自动自觉的走到大门前准备接受凯莉的例行掌掴。他会愿意这样做可能是出於他大好人的性格,但亦有部分是他认为这是做了坏事後所应有的惩罚。

每天早上凯莉送上一巴掌後就哭着离场,直到两个星期後她才终於能开口跟阿洛说话。

「为什麽你要这样对待杰斯!?」

其实还不清楚内情的凯莉,无情地质问对方。

「这样做对大家都好,让时间倒流我也会做相同的事。现在这个状况对你来说也是有好处,不是吗?」

脸颊红红肿肿的阿洛理直气壮地反问。

「可是我接受不了每天看见杰斯难过的样子啊。。」

凯莉的眼泪又再涌流出来。

看见女生可怜的模样,阿洛忍不住提手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顶。

「可能是时候要学懂不要太在意别人,要好好对待自己,为自己而活了。没有任何人比你自己还要重要啊。」

凯莉抬头看着对方,她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杰斯从来没有这样子触碰过她。

。。。

。。

人总要恋过、爱过、伤过、痛过,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活过。。。

自从那天坐在阿洛家门前哭了一整天後,凯莉再没有为杰斯掉过一滴眼泪。

***回到现在***

「你告诉杰斯了吗?嘉瑜回来了的事!」

女总裁继续质问下属非公事的事情。

「我当时接受你的聘请,都是因为你同意我的条件让我不属总经理的管辖,你也因为避免我们碰头才把我放到子楼的,不是吗?我为什麽会突然间走去跟总经理他说话呢!?」

听到阿洛有条有理的反驳,凯莉拿着黑咖啡转身离开了美术设计部的组长室。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凯莉把今天早晨嘉仁给她的画展门票放到桌面上。她一整天看着门票无法专心工作,心里一直挣扎要不要告诉杰斯。。。

————

『今晚尽量准时回家,修叔叔从美国来探望我们。他希望见见你,今晚一起在家里吃饭。』

没有忘记妈妈在出门前的提醒,杰斯一整天的工作没停过来,为了要准时离开办公室而奋驳。

在办公室中的杰斯没有时间观念,要是凯莉没有安排一位私人秘书给他,相信他连吃饭和上厕所也忘记。

敲敲~

「进来。」

秘书小姐推开总经理室的木门。

「总经理,我先下班了。还有要提醒你,今晚你要回家吃饭的。」

秘书小姐离开了後,杰斯再继续工作了一会儿。到了七点钟,他起来关掉电脑拿着西装外套踏出了办公室。

亲自开着他最爱的红色跑车回到家,一进家门立刻被一名高大的男人紧抱着。

「我们的小杰斯长大了,但你在修叔叔的眼中还是一样可爱~~」

这名紧抱着杰斯,厚着面皮地说出令人尴尬万分话语的男人,就是今晚来访的客人。修叔叔跟杰斯的爸爸从前是很要好的工作夥伴,他跟他的伴侣没有小孩,所以一直以来都把杰斯当作儿子一样疼爱。无论杰斯长多大了,修叔叔还是会把他当成小宝宝一样抱着。当然,他这个行为对长大了後的杰斯是十分大的困扰,但他又只能无奈地笑着接受。

大家一起吃饭时说说笑笑,突然修叔叔聚精会神地看着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总是觉得这只小白猫很眼熟。他仔细看一下这油画的画风,再看到了右下方画家的署名--JY。

「啊!」

他惊讶地叫了出来。

「这是杰斯从前一位大学同学送我们的,是我们家小风的画像。」

妈妈自然地解释道。

「原来JY是杰斯的大学同学?实在太巧了,我今次过来伦顿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欣赏她的个人画展!我知道她是才出道几年的年轻艺术家,自从她在东南亚办了几个画展开始,我就有留意到她的作品,没想到在你们家中会有她还没出道前的作品。」

修叔叔雀跃地说着,双眼发亮视线没有离开过墙上的油画。

等客人离开了後,杰斯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在网上的搜索引擎中输入『东南亚画家JY』。没等到两秒钟,电脑画面中已布满了JY独特风格混合摄影和油画的作品。杰斯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肯定这个画家就是嘉瑜,因为在她每一幅作品中都出现了小风的踪影。杰斯再搜查了一下,找到了一辑画评家对JY一幅着作的介绍。

『混合摄影和油画独特风格的作品带着无限思念,彷如一直从远方寻找着某个人。画中的白猫是思念的钥匙,相信追寻着白猫的踪影,总有一天牠能把你带回那个人的身边。』

滑鼠向下滚动,杰斯看见一幅以伦顿街头作为背景的作品。熟悉的石砖路和古旧式的街灯,从远方看着无止境没出口的街道,一只小白猫在街道中央没回头的向前走着。

这幅作品名为--《小风中的偶遇》。

。。。

。。

铃铃~铃铃~~

杰斯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凯莉。

「喂,杰斯,我有事情要跟你说。我今天在家附近的咖啡室看见嘉瑜。。」

本来打算一口气把遇见嘉仁的事情告诉对方,谁知道杰斯没听完凯莉的话就抛下了手机,一手抱起了小风飞奔出门。

————

『对不起,从前我因为自私的原因没告诉你手机掉在我的车上了。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喜欢你了,但一直没勇气告诉你。当我发现自己是如此自私卑劣的人以後,觉得我更没资格追求你。现在把你的手机还你,希望你能够原谅幼稚的我,我只渴望我们从今以後还能继续做朋友。』

自从五年前离开了後,这是嘉瑜头一次回来伦顿。刚才从阿洛那里拿回了五年前丢失了的手机,她拿着手机一直在熟悉的街道上徘徊。阿洛刻意地把手机充好了电,嘉瑜一边走在石砖路上一边看着五年前所拍下来的照片,曾经以为永远失去了的照片现在终於回到她的手中。手机中满满是那只白色猫咪和牠主人的照片,甜蜜带着苦涩的回忆充斥脑海,无限思念叫泪水填满了眼框。错过了说再见,错过了去联络,错过了这缘份。。一切。。都错过了。。。

。。。

。。

「喵~~~~~~~」

正当嘉瑜深深地沉淀於回忆之中,随着一道猫叫声,一只小白猫飞扑到她的怀中。接着一双熟悉的手臂把她和小猫咪紧紧的抱在一起。在相同的晚上,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石砖路上,相同的古旧街灯辉映底下,他们俩,因为一只小白猫再次相遇。

「终於找到你了。」

杰斯紧紧地把女生抱着,再也不愿意放开。小风的小爪子牢牢地抓着女生的衣服,也是死黏着不放。

「杰斯。。。小风。。。」

嘉瑜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我再也不会让你一声不说就消失的。」

杰斯更用力的把对方抱着,好像害怕她会就这样突然消失於空气之中。

「对不。。。」

自咎感叫本来停留於眼框中的眼泪忍不住滴下来。不愿意对方把话说完,杰斯把食指按在对方的嘴唇上。

「小傻瓜,在这种时候该说的不是这句话。」

「那。。该说什麽?」

带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女生抬头看着对方问道。

「Deseariaqueestuvierasaquiconmigo。」

杰斯心情地说出听不懂的字句。

「Deseariaque。。estuvieras。。aquiconmigo。。」

看着对方漂亮迷人的双眸,嘉瑜一个字一个字的跟着重复。

「Teadoro。」

充满魔法的西班牙咒语把他满满的爱意传达,他用大手托住对方的下巴,温柔的指头在嘴唇上轻轻扫过,低头吻上了女生柔软温暖的红唇。

小风悄悄的起来,把毛茸茸的头脑贴在俩人的脸峡之间,从此以後牠再不要跟他们俩分开。

小白猫是思念的钥匙,相信追寻着白猫的踪影,总有一天牠能把你带回那个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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