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早上的天气仍然炎热。
从舞台上离开以後,我被言秉硕带到学校最幽静的地方。
这里有个小小的鱼池,且因为离教学大楼有一段距离,所以几乎没什麽闲人会过来。
刚开学就有听说学校有桃花源,只不过碍於没时间加上不会特意跑来,所以一直没有来过。
坐在草地上,草木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回想起刚才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言秉硕总会第一个跑到我的身边,对我最信任的他,应该很失望我今天的表现吧?
果然,我没办法回到以前的状态。
「先口水吧。」言秉硕坐在我旁边,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
双手握着矿泉水,冰冰凉凉的稍为解一下暑气。
脑海里想的依然是妈妈冷漠的脸庞,妈妈现在一定在大发雷霆,我没有按造她希望的进入静态的社团,反而进入她最讨厌的热音社。
「还好吗?」
垂着眸,我不敢看他,「对不起,我还是把表演搞砸了。」
「没事啦,热音社没有人会怪你,是这表演太临时了,你准备的时间也不够,只是你必须跟我说为什麽你前面表演的好好的,到後面突然失常了?你……是看到什麽吗?」
我的手攥的很紧,眩晕的我很无力,「我其实是瞒着我妈妈参加热音社的,你也知道我妈的个性,她不喜欢我接触古典音乐之外的音乐,我明明知道会有揭穿的那一天,但是我还是还不怕死的加入了,当我唱到一半时,我看妈妈在台下生气地看着我,所以我……我慌了。」
就像是开启了眼泪按钮,泪水不停的从眼眶夺出,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麽办,回家以後我又要怎麽面对妈妈。
原来我一直都害怕她,怕自己达不到她的标准,怕自己没办法完成她的期望,妈妈在我一直都是我的压力来源。
「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情,还希望你来参加热音社,真的很抱歉。」
看到他自责的样子,我有些抱歉,这并不怪他,妈妈与我之间本来就有很大的沟通问题,这件事情早晚会揭露,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麽快。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不小心了,回去我会好好跟她解释,她会生气是因为她对我的期望很高,她一直希望我完成她的梦想,所以她不希望我做出破坏这个目的的事情,或许我们之间真的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或许,关於妈妈期望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妈妈不应该把梦想黑暗化,成为演奏家从来都是她的梦想,不是我。
「好,但听我一句建议,孩子如果想要飞翔做父母的就必须试着放手,这样你懂了吗?」言秉硕手掌压着我的头顶,灿笑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耀眼,「你不是她的魁儡,也不是替她完成梦想的娃娃,你就是你自己,知道了吗?」
明明是在说鼓励我的话,为何我听起这麽难过。
言秉硕从口袋中掏出两颗糖果,他拆开包装,把里面淡粉红色的糖果塞进我的嘴里,甜甜的草莓味扩散开。
「草莓味的。」我含着糖果,怔怔的凝视他。
他也拆一颗塞进嘴里,他的嘴巴弧度不大的摆动,薄薄的嘴唇上下起伏,言秉硕咀嚼的样子还真可爱。
「这糖果是我昨天经过杂货店买的,想说你不知道喜不喜欢糖果,现在看你的样子,应该算是喜欢吧?」
他眼睛笑眯眯的,就像只小猫咪一样。
「你喜欢吃糖果吗?」我问。
「喜欢啊,谁抵挡得住甜甜的东西,我就不行,我嗜糖如命,认识我的人都知道,不过缃耘不太喜欢我吃糖。」他嘟起嘴有拆一颗。
「为什麽?」我好笑的问。
「当然是会蛀牙啊,但我还是爱吃啦,只是我会克制而已,因为吃糖果心情会变好。」他看着我,「看看你现在心情跟刚才比起来简直差十万八千里,所以说糖果是有魔法的,让人心情变好的魔法,magic.」他比出一个变魔术的手势。
见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我忍不住笑出来。
他也乐洋洋的笑着,可是,我并不是因为糖果的魔法而心情变好。
我是因为被他充满乐观的笑脸给渲染。
言秉硕,谢谢你的微笑,带给我你意想不到的快乐。
♩♬♭♫♪
回到家以後,家里的电灯都已打开,我没有回房间,我直接走到客厅。
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以前比赛获奖的所有照片。
她拿着布一张张的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妈妈擦得很小心也擦的很细心,连角角缝缝她也不放过。
她总喜欢做这些事情,我蹙起眉头。
我紧紧攥住手,以不大的音量喊她,「妈,我有话想对你说。」
听到我的声音,妈妈停止擦拭的动作,并放下手中的相框,冷漠的转向我,瞪着我,「你怎麽还有脸回来。」
妈妈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走过来搧我巴掌或是打我,她的冷静的让我更加不安。
我吞了一口口水,保持冷静的看着妈妈,「隐瞒你加入热音社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不会退出的,这点我必须先说清楚。」
话语一落下,妈妈背後的枕头就往这里丢来,幸好我闪的很快,枕头落在我的脚边。
我看着它半晌,无奈的将它捡起来,迎面而来是妈妈愤怒的脸庞。
妈妈大发雷霆朝我走来,「尹沐诗,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退出那个什麽烂热音社,不然你就给我转学,看你敢不敢擅自再做决定!简直气死我,从以前我就一直交代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擅自决定任何事情,包括社团!」
听到妈妈现在仍然觉得她这麽做是为我好,我就忍不住想回应反抗。
「妈!你为什麽要逼我?我喜欢热音社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只要跟他们在一起我就会很快乐,难道你不想要我快乐起来吗?」
「就算要快乐起来也不是这种方法,你拉小提琴不是也很快乐吗?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你不是很快乐吗!小沐,你为什麽要做出惹我生气的事情?你以前这麽乖,这麽听话,你说过要帮妈妈完成梦想不是吗?如果你要帮妈妈完成梦想,你就必须一心一意的练小提琴啊,你不能分心的!」
妈妈猛力的摇晃着我,听到她说的一切我更心灰意冷,我用我最大的力量将她推开。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未完成的梦想,你知道我吃过多少苦吗?我的手练习得有多痛,每天每天我都包紮着我的手,就算我的手满满的都是血,你也会说这是成功的必经之路。」
「但是妈……我很痛!很痛……只是不顺你的意你就打我,我被你打的多疼,你知道吗?你真的懂吗?」我抑制不住我的情绪,朝着她大吼,吼的眼眶都模糊,心痛的快要喘不过气。
双眼被堆积的泪水占满,一行行往下坠,就像陷入无尽的深渊当中,一切都没有办法挽回了。
「小沐,妈妈……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难道不明白吗?」她抹掉脸上的眼泪,紧紧拽着我,把我拉到小提琴前,并且拿起它,「它是你的生命,你忘了吗?它必须陪你一辈子,你不能在这一刻放弃,你一但放弃你不但会後悔,你还会伤害到我。」
「妈!」我气的大吼,「你不懂我说的吗?」
她摀着耳朵,气得跳脚,「我不想懂!我一点都不想懂,反正你退出热音社就好了,只要退出了,一切都会回到以前的,你也会变我以前的乖女儿,我们在努力一下好不好?再一下手不会流血了,你就可以成为一位专业的演奏家。」
她已经口不择言,连这种任性的话都说出口,现在的她正气头上,我再继续说下去都是没有意义,我不想再跟她继续争论下去。
「妈,我再最後说一次我不会退出热音社,还有,决赛我也不会去,我不想离开我的朋友们,我喜欢小提琴,可是我不想再因为你拉小提琴了。」
听到最後一句,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全身都在颤抖。
「尹沐诗!」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冷静下来,「这几天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我会去我同学家住,你也不用打给我了。」
我跑上楼从衣柜里拿出旅行用包,塞进几件比较常穿的衣服,妈妈不死心的跑上来把我装进包里的衣服全都掏出来。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擅自出去住!」她嘶吼着声带,这刺耳的声音,我不禁微微闭起眼。
「我出去住只是不想再继续吵下去,妈,如果你可以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情,你就不应该阻止我。」我痛心的说着。
「你可知道离家出走的严重性?」她终於稍微冷静,「如果你踏出这个门你就不要回来了。」
我胸口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削着我一样,绞痛般的难受。
可我还是必须走,我没回应的迅速把衣服收进包里。
关上大门那一刻,我听见妈妈怒吼摔东西的声音。
但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收回我刚刚说的话,我喜欢小提琴是因为它高亢唯美的音色,是因为巍然学长的灵魂藏在里面。
我要为他完成梦想,从今天开始我要为我自己而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