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三年五月丙寅,生皇二子允礽,即於是日崩,年二十二。諡曰仁孝皇后。
康熙十八年,她坐在摆在廊檐下的椅子,看雪,雪下得很大、白茫茫的一片。可她知道,他会来。
他来了,拉着她那代表着不同以往身分的护甲的手。
她从来就无法选择,选择她现在戴的金丝镶珠护甲,还是发髻上的点翠流苏,後天便是她的册封礼,她现在是一位准贵妃,可她没那样的心思,可她知道当她封为格格的那时刻起,这条路就无法避免了。
「静好,你知道今天朕为什麽会来吗?」
「回皇上的话,静好并不知道。」
「小心称谓,该说臣妾了,你不知道那为何坐在门外呢,不是在等朕吗?」
「是啊。来解这个局。」
她轻轻拿起放在圆桌上的凤簪:「这是皇后娘娘走之前亲自给我的,她在我面把这凤簪敲碎,皇上你可知道娘娘的用心。」皇上拉着静好的手:「朕知道的,可朕要保护你,唯有封你高位,给予你代理後宫之权,这後宫的嫔妃才会敬畏你。」
静好笑了:「皇上莫要笑话静好了,其他姊姊各个心思慎重,行事周全,奴婢天资愚钝,只能望尘莫及。」
皇上看着静好,有时他觉得她心思细腻,在宫里能生活的很好,有时他又觉得静好不求荣华富贵不适合生活在宫里。皇上一阵心疲,他不知道将静好推上贵妃之位,是否是对的,可他知道他需要她,他好想静好能离他近些。
静好她看着皇上,她知道皇上是这宫里最了解她的人,彼此陪伴多年,那些韬光养晦、失意的日子,和多少寂寥冷清的深夜。她知道皇上一直知道她要什麽,
可皇上终究没有给她。
她浅浅地笑了,眼神带着一丝的决绝。
「皇上莫要辜负静好。」她举起簪子使劲往她腹中刺进。
皇上辜负了她姐姐,答应她姊姊会是她唯一的皇后,可之後却册封钮钴禄氏为后。
也辜负了她,岁月静好,一世安稳。
在她失去意识前,
今天的雪下得真好。
白茫茫一片真乾净。
她想。
「主子,坐轿以经准好了。」静好身边的婢女突然打断了她沉思,静好回过神看着那凤簪,将它插在她不饰一物的发髻上,她伸出手而婢女赶紧上前扶上。
「你是新来的吧,叫什麽名字。」
「奴婢唤作平安。」静好一听就笑出声。
「真是好名字。」平安听到静好这麽说,羞赧地笑了笑说:「这是我娘亲帮我取的,说愿我平安喜乐、无忧无虑。」
静好点点头说:「以前有人也叫平安。」
「她死了。」不等平安有何反应,也示意上前来的太监不要通报皇上。
她跨过乾清宫的门槛,看向这空无一人的大殿,她突然,毫无防备地心口难言明地觉得沉重。
回不了头了。
她第一次这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虽然她一进宫就明白了,可这次她看见了,前面的路绵长看不到头而无第二条。
她转入了西暖阁,缓缓地打开了门。
皇上听到声响看向了她,看到她头上的凤簪,他露出了微笑,那是他亲手给她的。
那天她醒过来,被告知这辈子很难有身孕,还有,册封礼取消了。
皇上晚上来到她床旁,手持了一个完好的凤簪,那凤簪镶嵌了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在宫灯下相映出暖光。皇上将这簪子不容质疑得交付在她掌心中。
「静好我一直都知道你进宫,从不只是为了生存。」他静静地看她,静好靠在床头,闻言抬头看着他。
「静好只想在这宫中活着。」
玄烨摇摇头自顾自地说着:「你不甘心,你不甘心当位任人践踏得庶女,不甘心被大家遗弃,就像你额娘一样。」玄烨抚上她有些苍白的脸颊,靠近她轻轻地说了句话,轻得彷佛如深夜呓语般。
「静好,你没有活过。」
玄烨来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你来了。」
她看向他点点头,抱住他说:「臣妾来晚了。」
皇上说的对,她从未为自己而活,她没有选择,她只是活着,从前是,现在也是。
静好抱紧皇上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她不愿让他看到她流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