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而言,她根本不将柳翘楚看成男人,所以没有任何紧张或心跳的感觉。
这电脑的主人要不是工作狂,就是私生活贫乏至极。「我的文件」里除了工作用的档案夹,就没有别的东西;在「MyMusic」里却有一大堆音乐档跟乐谱,但这间屋里没有钢琴或乐器,柳翘楚不也说过她是什麽活动助理吗?秋爽爽负责在社区中心举办活动,给青少年跟儿童参加,所以文件的名字也是「2016年暑期活动_报名表」、「2016_暑期活动_物资」之类,不点开都能想像到内容。
点到「我的图片」,总算更可观:里面存了海量的照片,大部分都有翘楚或她——但飒爽肯定照片中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因为,飒爽没有留过长发,也没有近视,可是奇怪的是,他们当年的确读过这间中学、穿过这款校服。
「是我……但又真的不是我。说到近视,对了。」难怪她觉得鼻梁处有种违和感,原来是托着这麽一副厚重的眼镜。刚才匆匆下妆,只顾着擦掉这碍眼的妆容,洗脸後很自然因为视野不清而重新戴上眼镜。现在静心一想,飒爽试着掷下眼镜,眼前的物件便都融在一起,地板猛地凹下去,戴回眼镜,视野才稍微回复正常,但还有点朦胧,脏脏的似铺了尘。
……她成了大近视眼?
照片里,少女的表情是一式一样的害羞,怯生生的待在招摇的柳翘楚身边,有时候偷偷盯着他,有时候不知所措地看地板,反正几乎没一张是正面笑看镜头。最早的一张相片摄於2008年,两人的身子都还未抽高,柳翘楚的脸基本上跟现在一样,只是有几分可爱的婴儿肥。看到这里,飒爽心冷了:这人肯定不是柳翘轩,因为翘轩初中的面目跟现在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柳翘轩的俊美,是经过蜕变,犹如经年月与时间沉淀的美酒;柳翘楚的俊美,年轻肆意飞扬,从小到大就是比人优秀的天之骄子,不费力气就能得到,缺乏可供品味的内涵,显得空洞。
从2008年到2018年这十年间,只有两年消失了,哪怕是班级团体照也没有一张。2017至2018这两年的照片则甚为吓人:少女动辄画着大浓妆,好似不知从哪条村庄初到城市的老姑娘,把一切花俏的东西放到身上,就以为是时尚。飒爽想起刚才的大花脸,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且不管这里是什麽地方、自己又成了什麽人,她绝对忍受不了自己的脸给糟蹋成这个样子。
於是,秋飒爽完全搞错重点,往另一个方向努力。直至翌日十一点,柳翘楚睡醒後,发现整间房子乱得不像样子,说是台风过境也不夸张。在一堆堆衣物、纸箱、化妆品跟杂物之间,他只见秋爽爽枕着背包,以长裙为被子,睡得半张着嘴流口水。
「糟了!十一点!大学那边!」
翘楚急急致电向直属的教授解释,自然被骂了一顿,在他哈腰赔罪的档儿,小睡了一阵的秋飒爽也醒过来,待翘楚挂线後,说:「对了,翘楚,你帮我打电话跟我上司请假吧?」她连这身体的主人——秋爽爽——的事也不甚了了,要是贸然跟上司对话,铁定露出马脚。
他瞪了她一眼:「有事相求就叫我的名字了?昨晚是谁『白斩鸡』、『白斩鸡』的叫个不停?」
「哎哟,人家昨晚喝醉了,」飒爽捧着脸,甜甜地笑:「柳先生高大帅气英俊,就不要跟小女子计较这些小事。」
翘楚定睛看着她,却也没拒绝她的要求,替她向她的上司请假,推说爽爽身体不适,末了还带她回H大的诊所,叫一个相熟医生打马虎眼,为她要来一张医生纸。
「还是白斩鸡上道啊,射波请假当然要有医生纸。啊——」秋飒爽得意的弹了弹这张医生纸:「如果还有明天的话,可能真的要上班,到时候要戴个口罩装病。」
「……你是不是未醒酒?」
「嗯?没……」她终於察觉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照片上的「她」看来文静温柔,她却粗粗鲁鲁的,肯定很有违和感。秋飒爽大致搞懂了:总之,现在的她是一个名叫「秋爽爽」的女子,并且回到十年前的世界。但「回到」这个词不妥,因为「他们」人生的十年前绝不是如此光景,她跟翘轩都改名字,走向不一样的人生轨道,就连感情路上也是两道平行线。